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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正琦等人赶紧答应,连声感谢。
仰纯丞见他们担心,便出了个主意,在教堂里挖一条地道,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有个地方藏身。
大家马上赞成,只是院子里全是条石,挖地道容易被人发现,便决定第二天在一间偏房里开挖地道。
众人又聊了一会,郑亦侠找个借口,叫仰纯丞到院子里聊些近况,道:“安国兄,你来的时候,路过亨邑县没有?”
“路过,怎么了?”
“他们换知县了,你猜是谁?”郑亦侠道,“九年前你在京城见过。”
“谁?”仰纯丞想不起来。
“到杭州抓你的四品带刀侍卫,汪钤身。”
仰纯丞吃了一惊,道:“他不是西宫红员吗,怎么出来做风尘小吏了?”
“还不是拜咱们兄弟所赐?”郑亦侠笑道。
原来,前些日子,郑亦侠在宫中的好友来信问安,顺便说到汪钤身的事。
去年十月初五黄昏,慈禧令汪钤身星夜率人出发,赶往杭州捉拿仰纯丞,谁知他儿子汪忠是家中独苗,从小体弱多病,那天晚上又旧病复发,痛得死去活来。
他家是三代单传,害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赶紧请郎中到家中诊治,一直忙到半夜,见儿子没有大碍,才星夜率人直奔天津,辗转赶到杭州时,晚了几个时辰,仰纯丞已经抢先逃走。
慈禧闻奏大怒,下令严查泄密之事,后来接到刑部官员秘报,说汪钤身是给儿子治病,因私废公,耽误了朝廷正事。
慈禧一怒之下,将他贬出宫来,到亨邑当了七品知县。
仰纯丞叹息道:“四品降为七品,这个跟头摔得不小,只怕他要恨咱们入骨了。”
“是啊!”郑亦侠道,“我家在亨邑县的铺子,平时和天津总柜都是电报往来。两天前,伙计过来送家父的电报,说亨邑县城的人都在说,汪钤身上任之后,脾气很坏,经常在公堂上辱骂属下,加上水土不服,两只眼睛红得出血,额头上还长了个包,寿桃似的,如今衙门的人私下都叫他‘寿星公’。”
二人听说汪钤身蒙尘,都长吁短叹,居然高兴不起来,又聊了几句,郑亦侠便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开始挖地道,把泥土堆在院子里,晚上再挑出去,倒在教堂后面的荒地上。
他们一连忙了三天,到昨天晚上,终于将地道挖好,一人多高,三丈多长,十分空阔,足够他们在里面藏身。
他们又在地道口下了一番功夫,不易让人发现,晚上又把米面、豆油都搬进来,刚刚睡下,那些饥民就闯进来,惹出这场大祸。
他想到这里,不禁暗暗感叹:“幸好挖了这条地道,不然现在教堂烧了,还真是无处藏身。”
这时已近三更,他一阵困意袭来,正要迷糊过去,忽然听见外面的呼啸寒风之中,隐约有人说话,吃了一惊,急忙看地道口时,几缕晦暗不明的红光从缝隙里射进来,摇曳不定。
他见众人正在熟睡,急忙掀开被子,穿上皮靴,摸到地道口,从缝隙往外看时,只见天上雪花飞舞,远处红光闪烁,可是一段残墙挡住院子,看不见来的是什么人。
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便推开石板,一跃而出,摸到那段残墙下,悄悄伸头看时,竟然是五个衙役,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握着短刀,不住在雪地上乱踏乱踢,似乎在找地道,慢慢走了过来。
只听一个衙役低声道:“金爷,听说这钦犯是二甲武进士,咱们就算找到他,打得过吗?”
一个身材高大的络腮胡衙役道:“你小子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认得他是武进士,老子手里的刀可认不得!”
另一个衙役道:“就是!咱们好歹也练过,五个对一个,怕他个鸟,你说是不是,金爷!”
金爷道:“都少说两句吧,再嚷嚷,北京城都听见了!”
几个人不再说话,低头仔细搜查,眼看越走越近。
忽然,一个衙役低声道:“大家快来看,脚印!”
四个衙役急忙上前一看,道:“真是脚印,地上的雪也动过!”
金爷用灯笼照着地上的一串脚印,朝偏房废墟看过来,低声道:“地道在前面,大家留神!”
四人答应一声,紧紧握着单刀,和他蹑手蹑脚走过来。
仰纯丞见他们发现舒正琦端雪时留下的脚印,不敢耽搁,悄悄捡起一块瓦砾,劲运两指,对准一个衙役的灯笼弹去,只听“扑”地一响,灯笼马上熄了。
那衙役吃了一惊,急忙提起灯笼,道:“嗨,他娘的,灯笼怎么熄了?”
金爷赶紧道:“风太大,小心灯笼!”和三个衙役把灯笼朝身边拢了拢。
仰纯丞乘他们手忙脚乱,又飞快弹出三块瓦砾,打熄三个灯笼,只留下一个照亮。
五个衙役东张西望,面面相觑,忽然惊叫一声:“这是教堂,有鬼,有鬼,快逃啊!”急忙扔掉灯笼,撒腿就跑。
仰纯丞立即飞身赶上,连施重手,几下就将四个衙役击毙在地,只剩下一个瘦衙役,眼看逃走不及,慌忙转身,嘴里连声喝骂,提刀和仰纯丞斗了起来。
仰纯丞要留下活口问话,便腾空而起,使一招“鹞子翻身”,将他的短刀踢飞,又右臂长伸,在他肩上拍了一掌。
瘦衙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红缨帽也滚落一边。
仰纯丞跳落地上,喝道:“你是什么人!”
瘦衙役见他身穿千总官服,以为是来搜查钦犯的八旗兵军官,怕他们五人抢了头功,才痛下杀手,慌忙跪在地上,叩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卑职叫钱四喜,是县衙门的衙役!卑职再也不敢痴心妄想,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你们想干什么?”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钱四喜慌成一团,“天黑的时候,卑职和这位金爷在东门当差——”
“金爷是谁,干什么的?”
“回大人的话,他是我们当差的领班,叫金六均。”钱四喜指了指死在旁边的络腮胡衙役,“我们听说教堂藏着钦犯,大人们放火把教堂烧了,都没抓到人,刚才换班回来,金爷就叫上几个兄弟,过来碰碰运气。”
“地道的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金爷说,教堂后面堆着那些泥巴,钦犯多半挖了地道!”
“刚才你说,你们过来碰运气,什么意思?”
钱四喜眼珠转了几转,想要不说,又怕隐瞒不过,急忙道:“大人也知道,钦差大人说了,谁抓到钦犯,就官升三级、赏银万两。他还下令,天色一亮,八旗官兵就搜查全城,连这个教堂也不放过,提防钦犯藏进地道!”
仰纯丞听说曹士淳天亮要派兵搜查地道,又惊又气,冷笑道:“就凭你们五个,也想抓老子升官发财??”
钱四喜这才知道他是仰纯丞,吓得目瞪口呆,屁滚尿流,慌忙道:“好汉息怒,好汉息怒,不、不干小人的事,都是金、金六均的主意!他、他说,小人们在县衙门当差,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升官发财的好机会,过、过来碰碰运气!好汉,求你饶、饶了小人,真不干小人的事!”
仰纯丞冷笑一声,在他天灵盖上一拍,登时七窍流血,尸横当地。
他从地上捡过那个亮着的灯笼,又捡起五把短刀扔到一边,抬头看时,天上雪下得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