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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蜇皮也跟着起哄:“我揭发,鳄鱼还藏着一瓶红方威士忌,就罚他今晚请大家喝酒。”

    蔡继恒笑道:“海蜇皮,你小子怎么胳膊肘朝外拐?我可是你的长机,你就不怕我给你小鞋穿……”

    芬兰刀制止道:“都不要说了,鬼子还在监听呢。”

    飞行员们即使在开玩笑时也绝不互称姓名,彼此只称呼绰号,因为交战的双方都在实施无线电监听,在需要传递重要情报时,一般都使用事先约定好的密语。

    芬兰刀突然在无线电中急促地呼叫:“鳄鱼,鳄鱼,前方两点钟方向发现敌炮兵阵地……”

    蔡继恒兴高采烈地喊道:“嘿,150毫米**炮!今天该咱们发财啦!全体都有,准备俯冲投弹!”

    他一拉机头率先向地面俯冲下去,其余的三架飞机也依次进入俯冲……日军的高射炮开火了,天空中瞬间布满了白色烟团,蔡继恒眼前闪现出无数曳光弹划出的弹道,安装了近炸引信的高射炮弹在飞机附近凌空爆炸,密集的弹片在空中飞舞……蔡继恒觉得自己的机翼上传来噼噼啪啪轻微的震动,他知道那是弹片击中机翼的声音,他不为所动,紧紧盯着地面上越来越近的日军炮阵地,手指轻轻放在投弹钮上……

    机群在日军炮阵地上空一掠而过,8颗500磅的航空**呼啸着依次落下,炮阵地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被烈火硝烟所覆盖。

    蔡继恒一边拉动操纵杆爬升一边喊道:“干得好!弟兄们,今天总算是开张啦!”

    机群迅速向上爬升到2000米高度,刚刚进入平飞状态,蔡继恒突然发现左前方现出几个黑点,他精神一振,脱口喊道:“注意!前方10点钟方向发现敌机!甩掉副油箱,准备战斗!”

    前方的黑点迅速变大,几秒钟的工夫,四架编队的日军战斗机就出现在眼前。蔡继恒立刻认出对方的机型,这是日本陆军航空队最新装备的4式疾风战斗机,这种战斗机于今年3月才首批交付使用,刚一出厂就全部投入中国战场,日本陆军航空队用首批4式疾风战斗机组建了第22实验战队,全部进驻汉口机场。蔡继恒心中暗暗叫苦,妈的,今天算是碰上硬茬子啦!

    蔡继恒虽是第一次见到4式疾风,但他早从情报资料上对这类新机型有所了解,4式疾风战斗机作战性能极佳,其续航时间为5小时57分,最高平飞速度为时速680公里,最要命的是这种战斗机火力很强大,它有两门20毫米航炮和两挺12.7毫米机枪,相比之下,P-40E的火力就弱多了,它只有六挺12.7毫米机枪,如果硬碰硬地干,是无法和对方20毫米航炮抗衡的。

    芬兰刀也认出了日军飞机的机型,他不动声色地呼叫蔡继恒:“鳄鱼,鳄鱼,看清了吧?4式疾风,久闻大名啊,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我敢说咱们是首次和4式疾风交手的人,胜也罢,败也罢,肯定是载入史册啦!”

    蔡继恒回答:“芬兰刀,芬兰刀,4式疾风没什么了不起,碰上了就干它,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海蜇皮,海蜇皮,跟在我后面,准备攻击!”

    蔡继恒带领僚机率先抢占有利阵位,向敌机发起攻击,四架P-40E战斗机对四架4式疾风战斗机展开空中格斗……

    蔡继恒咬住了一架敌机正要开火,就听见耳机里传来僚机飞行员赵宇霆的急促喊声:“鳄鱼,鳄鱼,你后面有敌机……”

    蔡继恒想也没想,立刻猛推操纵杆来了个大角度下滑动作,就在这一瞬间,后面的敌机开火了,一串机关炮弹擦着蔡继恒飞机的尾翼掠过……

    蔡继恒摆脱对方攻击后又做了个向右急升转弯,反手咬住刚刚开炮的那架敌机,加大速度接近到400米距离,瞄准器光环中出现敌机的座舱盖,那日军飞行员正在回头观望,距离越来越近。蔡继恒猛然按动发射钮,两侧机翼上的六挺机枪顿时狂叫起来,密集的弹雨将敌机驾驶舱的玻璃打得碎片飞溅,蔡继恒甚至看到飞行员的鲜血飞溅到玻璃上……

    蔡继恒把飞机改作平飞,他看见那架4式疾风已经失速进入螺旋状,向地面坠落下去。这时他身边的空战已进入白热化,空中由机关炮和机枪发射的曳光弹犹如金蛇狂舞,双方的飞机上下翻滚,打得不可开交。

    这时耳机里传来赵宇霆的呼喊:“鳄鱼,鳄鱼,我被咬住了,摆脱不掉……”

    蔡继恒拉动操纵杆急速上升,想抢占有利位置解救僚机,然而已经晚了,一架敌机向赵宇霆的座机开火,02号机立刻起火燃烧,耳机里赵宇霆的呼喊声中断,蔡继恒大声喊着:“海蜇皮,海蜇皮……”火光一闪,他眼看着02号机在空中爆炸解体。

    蔡继恒顿觉一股热血撞上脑门,他拉起机头,加大速度向那架开炮的敌机追过去,耳机里传来楚祟光的呼叫:“鳄鱼,鳄鱼,你前方10点钟方向有一架敌机,你不要管,我来对付它!”

    蔡继恒用余光扫了一下,他看见楚祟光驾机迎面向那架敌机冲过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蔡继恒急得大喊道:“杜黑,杜黑,危险,马上摆脱!”

    楚祟光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加大速度向前冲去……

    蔡继恒突然明白了他的打算,4式疾风的航炮射程远,威力大,中远距离上占尽了优势,最好的办法是贴上去近战,在三四百米距离上,P-40E的六挺机枪可发挥出最大的火力优势,这种打法被称为“空中拼刺刀”。

    敌机利用自己的优势,在中远距离上用航炮率先开火,一串曵光弹从楚祟光机腹下掠过,他不为所动,继续向前猛冲。

    敌机重新调整了射击角度,又射出一串炮弹,弹道稍高,擦着楚祟光的座舱盖上方飞过,蔡继恒看见楚祟光的飞机震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减速。他凭经验判断,楚祟光的飞机很可能被击中了,但不是要害部位。

    敌机暂时停止了射击,对方在重新调整射击角度,而楚祟光仍然没有还击。

    现实中的空战有如武林高手打擂台,往往是10秒钟之内见生死。蔡继恒看见两架飞机已经对冲到三四百米距离,这时双方同时开了火……这种类似于中世纪决斗的对射,似乎没有赢家,双方的飞机在弹雨下几乎同时化作一团火球,随后爆炸解体。

    蔡继恒没有时间悲痛,他已经咬住了那架击落赵宇霆的敌机。他非常清楚,此时没有僚机的掩护,自己也许正成为身后敌机的靶子,情况异常危险。但他已无暇顾及,他甚至不想回头观察一下,今天是要拼命了,无论如何,他要先替赵宇霆把仇报了,否则他就是毫发无损地返回基地,也会生活在悔恨的噩梦中。

    蔡继恒终于捕捉到开火的机会,他猛地按下射击钮,机翼下的机枪狂吼着将那架敌机的垂直尾翼打成碎片……眼看着敌机冒着黑烟栽向地面。蔡继恒吁了一口气,正想拉起机头爬高,突然觉得飞机一震,发动机停了车。到了这时,空战已经基本结束,中方飞机被击落两架,日方飞机被击落三架,而最后剩下的那架4式疾风又击中了蔡继恒的座机,这一轮射击过后,双方飞机的弹药全部告罄,日方那架4式疾风向蔡继恒示威性地晃了晃翅膀,然后返航。

    蔡继恒努力想把飞机改为平飞,但飞机已经不受控制,急速下降了1000米,耳机里传来04号王海文的呼叫声:“鳄鱼,鳄鱼,你左侧的水平尾翼被打掉,垂直尾翼也严重受损,赶快跳伞!”

    蔡继恒立刻拒绝道:“我不想跳伞!”

    “为什么?”

    “伙计,你难道不知道?一旦跳伞挂在天上,我就没有任何选择了,要么在空中让鬼子当活靶子打,要么落在鬼子阵地上被俘,这两种结局我都不要。我还是迫降吧,宁可摔死在自己阵地上。”蔡继恒一边控制滑翔,一边放空油箱中的汽油。

    “鳄鱼,鳄鱼,我明白你的意思,看见那片稻田了吗?就在那里着陆,我来掩护你!”王海文说。

    蔡继恒取下氧气面罩说:“芬兰刀,芬兰刀,我没问题,你放心!早点返回基地,途中不要恋战。再见!”

    王海文回答:“鳄鱼,鳄鱼,你已接近地面,高度50米,打开减速板,回拉节流杆,小心……”

    蔡继恒将座舱盖拉开,随手将皮制飞行图囊垫在面前的仪表盘上。他把机头对准两座小山中间的一块稻田,右手向后猛拉操纵杆,飞机最后一次艰难地抬起机头,机尾先着了地,在水田中划起两条高达数米的水墙,飞机的速度减缓下来,随后机头沉重地落地,发出一声巨响。对于迫降的飞机而言,稻田里的软泥简直是杀手,飞机的起落架陷进软泥里,阻止了机轮的滑行,巨大的冲力使飞机垂直竖了起来,又狠狠地将尾部砸向地面。蔡继恒在猛烈的冲力下不由自主地一头撞向仪表盘。幸亏事先有飞行图囊垫在面前,否则他的头部会撞碎在仪表盘上。即便如此,蔡继恒还是被撞得口鼻喷血,昏迷在座舱里……

    守在张家山阵地上的满堂等人刚才一直在观看空战,每当看到日军飞机被击落,张家山、枫树山、虎形巢一线的阵地上就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国军弟兄们就像在戏园子看名角儿演出,发出热烈的叫好声。每当看到自己的飞机被击落时,阵地上又爆发出一阵阵咒骂,弟兄们跳着脚肆无忌惮地日爹操娘。当蔡继恒的飞机迫降在张家山阵地与敌人对峙的开阔地上时,弟兄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都呆呆地望着那架飞机发愣。

    正在枫树山阵地上督战的蔡继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抓起电话吼道:“张家山,张家山,我是督战官蔡继刚,你们的长官是谁?”

    3连长孔大川在电话里回答:“报告!预10师30团1营3连连长孔大川听候长官训示!”

    蔡继刚急了眼,说话也粗野起来:“孔连长,你的眼睛是他妈出气用的?那是我们的飞机迫降,赶快派人去接应飞行员,绝不能让飞行员落在敌人手里!通知迫击炮连,立刻对敌人实施拦阻射击,掩护步兵分队抢人,抢不回飞行员我毙了你!”

    孔大川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位温文尔雅的督战官说话这么凶狠,好嘛,张嘴就要枪毙人。孔大川不敢怠慢,马上命令张宝旺带领全排去抢飞行员,他最后一句话和蔡继刚稍有不同:“抢不回飞行员老子毙了你!”

    张宝旺吼了一声:“铁柱,把机枪带上,全排都有,跟我来!”说完他带领全排士兵跳出战壕向两军对峙的中间地带冲去。

    蔡继刚从炮队镜里看到,对面的日军反应也不慢,他们派出了一个小队的士兵,也在朝飞机跑去。枫树山阵地上的迫击炮开始进行拦阻射击,对面的日军也不示弱,他们的迫击炮也开了火,双方的炮弹越过开阔地,在对方的阵地前爆炸,形成弹幕拦阻线,但双方的步兵都在不要命地冲过弹幕向迫降的飞机接近。蔡继刚急得用拳头不停地捶打着胸墙,他心里很清楚,日军是冲着飞行员的航线图和密语本来的,如果这两样东西落在敌人手里,那真是非同小可。

    蔡继刚叫过炮连连长白天雷命令道:“白连长,让你的瞄准手作好准备,如果敌人先于我们的步兵赶到飞机那里,你马上向飞机开炮,要全部炸毁!明白吗?”

    白天雷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长官,如果我们的飞行员负伤,还没有爬出机舱怎么办?”

    蔡继刚冷冷地回答:“什么怎么办?当然是一起炸掉!”

    白天雷打了个寒噤:“是!一起炸掉!”

    蔡继刚不再说话,他把头重新伏在炮队镜上继续观察。此时他可不知道这架飞机的飞行员正是自己的弟弟蔡继恒。

    蔡继恒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离开飞机。他从座椅旁找到那支“司登”式***,然后抓起飞行图囊爬出座舱。他还没来得及站到机翼上,觉得身子一软,一头栽进稻田里……

    “叭!叭”两发子弹打在蔡继恒身边的土埂上,使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迅速滚到土埂后观察了一下,发现二十多个日军士兵呈散兵线状向他接近,距离不到100米。看来日军士兵开枪并不是想打死他,而是警告他不要动,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要活捉蔡继恒。

    蔡继恒冷笑着拨开***的保险,他心想,这就好办了,你们不是舍不得打我吗?那老子可不客气了。他举枪打出了一个长点射,两个日本兵中弹仰面跌倒,其余的人连忙卧倒。蔡继恒猛地站了起来,他把***平端在胸前,一边用短点射开火一边叫骂着:“兔崽子,有种就朝我开枪呀!”

    这时天空中响起飞机的轰鸣声,王海文那架P-40战斗机从空中呼啸着俯冲下来,从那群日军士兵头上三米高度掠过,强大的气流将日本兵的军帽都卷飞了。

    蔡继恒向空中招招手表示谢意,这是王海文在为他作最后的掩护,要不是他的弹药已经耗尽,那些日本兵早就被打成碎片了。蔡继恒知道他的燃油已经不多了,再这样耽误下去就有可能飞不回基地,他指指西南方向,向王海文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返航。但王海文仍然在空中盘旋,他坚持要看到蔡继恒获救才走。蔡继恒明白他的意思,为了不辜负战友的一片苦心,蔡继恒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他边开枪边向国军阵地退去。

    王海文的飞机俯冲过两次以后,日本兵们终于明白过来,这架飞机肯定是没有弹药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向蔡继恒扑来。蔡继恒已经打空了一个弹匣,他这时才想起,还有四个压满子弹的备用弹匣在飞机座舱里,刚才只顾拿枪和飞行图囊,却忘了子弹。蔡继恒回头看了看,国军阵地派出的步兵正在拼命向这边跑,距离还有四五百米,要是自己向着援兵方向跑,肯定会成为日本兵的活靶子。那些日本兵当然想活捉蔡继恒,但那只是在可能活捉的前提下,如果活捉的可能性没有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击毙他,这一点毫无疑问。

    蔡继恒随手拔出点三八****,向扑过来的日本兵连开两枪,然后回身窜上机翼,一侧身翻进座舱里……

    蔡继刚在炮队镜里看到那飞行员又翻回了座舱,不禁大吃一惊:这个人脑子出问题了?这时不跑还等什么?只要他跑出一二百米就能和接应他的步兵会合,可他为什么要回到机舱里?这下可来不及了,日本兵已经近在眼前,他们一定会在我方步兵赶到之前抓住这个飞行员。

    蔡继刚抓起电话:“白连长,准备开炮……等等……”

    他突然看见那个飞行员从座舱里猛地站起身,他手里的***跳动着,喷出火舌,已经接近飞机的五六个日本兵被突如其来的扫射打得手舞足蹈地栽倒……

    哦,明白了,这飞行员原来是回到座舱里拿子弹。你还别说,这小子不光是有胆量,玩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看他那敏捷的战术动作,当个步兵军官都没问题,飞行员里怎么还有这种人?在蔡继刚的印象中,那些在美国、印度受过训的飞行员们都带有一些洋做派,喜欢喝个咖啡、威士忌,喜欢跳舞,喜欢在高谈阔论时夹杂着一些英文单词,让老粗们听得一头雾水。他们飞机玩得怎么样不好说,但要是让他们像步兵军官一样熟练地使用轻武器作战,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

    蔡继刚的心里突然一动,他虽然看不清楚那飞行员的脸,但从他执枪动作上看,这家伙使用的好像是一支“司登”式***。从这支枪上推断,这飞行员很可能是弟弟蔡继恒,因为不会再有哪个飞行员会使用“司登”式***。

    这家伙要真是蔡继恒那可巧了,蔡继刚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兄弟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当蔡继刚再一次伏到炮队镜前时,他发现情况已经改观,国军的步兵分队已赶到,双方正在用步枪、机枪交火,几个国军士兵前后簇拥着那个飞行员,正在交替掩护着往回撤……

    天空中又传来飞机的轰鸣声,蔡继恒抬头望去,只见王海文那架P-40在空中摆动着机翼,似乎在向蔡继恒告别,然后冲上云霄。

    “长官,您刚才说了一半,我正在等候命令呢。”白天雷在电话里问。

    蔡继刚吁出一口长气说:“让炮兵观察员盯着,我们的人一撤回来,立刻开炮炸毁那架飞机。”

    蔡继刚放下电话,随手拿起了***。军部派来的两个卫士立刻站起来问:“长官,你要回军部吗?”

    “谁说我要回军部?走,跟我去趟张家山阵地,我要见见这位飞行员。”蔡继刚说着已经走出了指挥所。

    7月18日,衡阳之战打成胶着状态时,日本内阁发生突变,内阁首相东条英机宣布辞职。

    东条英机辞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日本在军事上的一连串失利。6月16日,美军开始攻击马里亚纳群岛。在马里亚纳海战中,小泽治三郎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再次遭到惨败,绝望的日本中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南云忠一剖腹自杀。7月9日,美军占领塞班岛,B-29轰炸机群开始直接空袭日本本土。战场上的连续失败,加剧了国内反对势力的倒阁风潮。7月18日,已失去天皇信任的东条英机在召开了最后一次内阁会议后,向木户幸一大臣递交首相辞职书。同日,他辞去参谋总长之职,并陆续辞去陆军大臣、内务大臣、军需大臣之职,转入预备役。7月22日,东条英机向全国正式宣布辞去首相的职务。

    随后,小矶、米内联合内阁上台,第11军前司令官阿南惟几大将继任陆军大臣,关东军总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大将转任参谋总长。同时海军统帅部的一元化也宣告破产,首脑更换。

    日本内阁的更换对处于中国战场的横山勇也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横山勇站在长沙司令部作战室内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心情十分沮丧。由于衡阳久攻不下,横山勇面临着巨大的压力。首先是新上任的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大将亲自打来电话,详细询问衡阳战况,并要求横山勇作出承诺,究竟何时能占领衡阳。横山勇感到无言以对,他明白,此时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面对参谋总长的逼问,他哪里敢拍胸脯作出承诺?

    横山勇一直在考虑,衡阳之战是否还值得继续打下去?就目前而言,第11军的作战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衡阳前线的两个师团伤亡惨重,建制已经残破,兵员和弹药补给消耗巨大,攻势已成强弩之末,如果不立即补充,后果是不难想见的。

    第40师团师团长宫川清三中将向横山勇发牢骚说:“司令官,我认为问题出在68、116这两个师团身上,他们有四五万兵力,还配有强大的炮兵部队和轰炸机战队,竟然攻不下个衡阳城?根据情报,方先觉的一个军只有七个团的兵力,不足两万人,无论从兵员还是武器装备上,都不及我军的一个师团。可见68、116这两个师团不能胜任攻城任务。我请求司令官考虑由我们师团担任主攻。”

    横山勇很不喜欢这种背后诋毁,作为主帅他当然要一碗水端平。平心而论,第68、116这两个师团自编入11军以来,一直是做精锐使用,特别是擅长攻坚作战的116师团,常德作战时,师团长岩永旺指挥有方,曾一度把常德打成废墟。说到衡阳之战,横山勇认为,这两个师团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在衡阳作战中表现出超常的凶狠,否则不会造成如此之大的伤亡。关键的问题是,方先觉的第10军表现出的顽强坚韧超出了横山勇的想象,从1937年到现在,战争进行了七年,还没有哪支中国军队能给日军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第11军高级参谋岛贯武治大佐盯着沙盘在沉思。他是制订一号作战计划的策划人之一,平时很少考虑一城一地的具体战斗,满脑子装的都是大战略,而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一下衡阳的作战状况,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大战略。

    想到这里,岛贯武治自言自语道:“方先觉的第10军到底是个什么打法?前线官兵告诉我,他们的主要防御武器是手**,第10军似乎专门设有掷弹兵这个兵种。嗯,居然仅仅靠手**防守阵地?这种打法前所未见!”

    一位从前线回来的大佐说:“我也觉得奇怪,我军的炮火准备非常充足,轰炸机也反复轰炸了他们阵地的反斜面,从空中拍摄的照片上看,他们的工事和各类掩体都被全部摧毁,按理说不该再有生命存在,但只要我们的步兵一接近前沿,鬼知道又从哪里钻出大量的掷弹兵,手**像暴雨一样投过来,给我们的步兵造成大量伤亡,我实在想不通!”

    一个作战参谋小声说:“就算是衡阳志在必得,我们现在也要从长计议了,第二次总攻已成强弩之末,弹药和粮食补给目前无法到位,继续攻击只会徒增伤亡,请司令官考虑。”

    横山勇没有说话,他的思绪越过时空飞得很远,他想起了40年前的旅顺口攻坚战,那是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陆军的第一次噩梦。

    那年横山勇15岁,还在大阪陆军幼年学校上学,对那场战役并没有直观的印象,他只记得家里的亲戚中有几位长辈战死在旅顺口,他的父亲横山新治是陆军大佐,也曾参加过旅顺口之战。在横山勇的记忆中,父亲对旅顺口之战绝口不提,似乎有很大的心理障碍。成年后由于某种机缘,横山勇拜访过年迈的陆军大将乃木希典,这位当年的战役主帅曾详细向他谈起旅顺口之战的惨烈之状。

    在那次战役中,日军伤亡达11万人,最后一战是进攻203高地,两天之内日军即阵亡一万一千多人,日俄军人的伤亡比达到三比一。乃木希典认为,造成日军惨重伤亡的原因有两个。首先是俄军刚刚装备了德国造马克沁重机枪、迫击炮和探照灯。1904年的日本陆军对火器时代的认识还停留在蒙昧状态,当时的日军将领们还没有领教过重机枪这种速射武器的杀人效率。其次是日本陆军的战术教程完全照搬德国陆军,冲锋时仍然按照欧洲传统的步兵战术,以密集的队形进攻,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散兵线为何物。战后乃木希典自己也承认,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这种密集的进攻队形是应对单发排枪的火力构成而设计的,既然武器发生了重大变化,那么步兵战术也应该随之调整。

    当时的英国驻远东军事观察员对这种新武器的评估是:“当堑壕上架起马克沁重机枪时,骑兵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给步兵烧饭。”

    可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五万多日本士兵的生命为乃木希典交了学费,而乃木希典最终也没有混上元帅称号。日本陆军自明治维新到二次大战结束,共任命过134名陆军大将,其中有17人最终获得元帅称号。虽说乃木希典在战后被奉为“军神”捧上了天,但那毕竟只是荣誉性的称号,明治天皇并没有糊涂到把元帅称号授予损兵折将的乃木希典的程度。

    由于“军神”的愚蠢,五万多日本士兵成了重机枪“上市实验”的牺牲品。惨烈的旅顺口攻坚战,是日本帝国自明治维新以来最大的噩梦。横山勇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来不提旅顺口,这是那一代日本军人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痛。

    横山勇仰天长叹,40年,仅仅40年啊,历史又走过一个轮回,自己统帅的日本大军又碰上了第二个旅顺口。望远镜中张家山、枫树山、虎形巢阵地前那漫山遍野的日军尸体,那铺天盖地的手**弹幕,这些场景强烈地刺激着横山勇的神经。

    可是……衡阳不是旅顺口,这两者没有可比性,衡阳守军没有强大的海军舰队支援,也没有旅顺口那样的永久性钢筋混凝土防御工事,他们更没有强大的炮兵支援和后勤补给,仅仅靠轻武器和手**作战,衡阳守军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可它就像颗钉子一样,牢牢钉在第11军西进的道路上,让你吞不下绕不开。

    横山勇不得不承认,目前衡阳的战事比40年前的旅顺口还要糟糕。还有个最坏的可能,如果衡阳久攻不下,重庆军第九战区的大批援军突破了阻击线,与衡阳守军会师,蒋介石再将远在滇缅作战的中国远征军调到湖南战场,那么一号作战就不用打了,横山勇的第11军能否自保都很难说。

    想到这里,横山勇下了决心,他对岛贯武治口述了命令:“第68师团、第116师团立刻停止攻城作战,进行休整;各部队加紧补充弹药及兵员,掩埋处理阵亡士兵遗体;督促第11军所属炮兵部队,集中全部大口径火炮运至衡阳前线,准备对衡阳的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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