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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知道熊文灿是无辜的:当日熊大抚台出城依依送别芝龙的场面掌柜们很清楚。还是那句话,熊文灿在占尽优势的福州城里没有动手,那么在洋面上动手的可能性就是零......官军那点人船要是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招抚郑芝龙?
所以,在掌握第一手信息的掌柜们这里,逻辑是很清楚的:郑家船队就是遭了海难,除此之外再无解释。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郑家船队依旧消息全无的情况下,局面反而清晰起来:郑芝龙已死,此事大部分人已经认定。到了这时候,还聚在中左所的大小掌柜们要是再不晓得为手下弟兄们找条出路,那就是弱智了。
于是乎原本象征着威仪的中军帐,从7月初开始就成了菜市场,各路掌柜们每日里争吵不休。而随着时间推移,当郑大龙头生还的希望彻底被掐灭后,近几日已经到了摊牌的时间——人们彻底失去了耐心。
“呼......”想到这里,站在船头往中军帐方向驶去的杜德伟,禁不住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郑芝龙的死,使得杜德伟这个海盗小头目借壳上市的美梦再一次破灭,着实令他扼腕。
......
在郑芝龙接受招安之前,17世纪的厦门岛,只是一所普通的岛屿,岛上按惯例有一些渔民和卫所军奴在生活,并不繁华。
历史上郑芝龙在当了海防游击以后,通过占据中左所城,打击月港的进出口贸易,强迫商船来此贸易,短时间内就将厦门岛打造成了福建对外贸易的中心,那时候厦门岛才开始繁华起来。
而现如今的厦门岛,则比平日里还要荒凉许多:前段时间官匪之间的连番大战,使得岛上的残存居民一逃而空。而坐落在厦门西南角的中左所卫城,此刻也早已荒废,就那么半敞着门横在那里。
这之前是有很多海盗在战后就直接住在城里的。然而在郑芝龙出发去福州之前,为了多少表示一点谦卑,于是他当时便下令将城中的海盗们都赶了出来,造成一个官府还未丢失城池的场景......也算是给官老爷们留了点面子。
当然了,随着郑芝龙出事,他之前的禁令也就渐渐不管用了。然而这时候局势又发生了变化:既然掌柜们每天都在中军帐里横眉冷对,手下自然就不能再跑去离码头几里外的卫所城驻扎。现如今盘踞在中左所码头外的上万海盗,统统都在自家船上过夜——这叫战备值班。
杜德伟乘着的小船,这时正在缓缓往码头方向驶去。沿途掠过的,是大片的福船,广船,鸟船,渔船等等各式杂船。这些船上很多都在做早饭,所以一路上炊烟袅袅。大批穿得破破烂烂的海盗们正在为了一碗食物在厮打喧闹,一些早已吃饱的正坐在船头,亮着坑脏的胸脯,嘶吼着不知哪里的土调。
没过多久,杜德伟乘坐的小艇便来到了码头。敏捷地跳上码头后,杜德伟只带了一个亲信,便往离着码头不远的中军大帐走去。
此刻侯在中军帐外的各路掌柜们的手下不少,杜德伟一路行来,满脸堆笑,一边和弟兄们打着招呼,一边径直来到门前插满了各家旗帜的牛皮大帐门口,掀开皮帘走了进去。
像杜德伟这种只有20艘船的小掌柜,在中军帐里是没有座椅的。因为海盗不是军队,大部分匪伙能上阵的主力船只其实并不多,大都是些杂碎渔船之类的凑数货色。
真正在中军帐里有交椅的,都是随时能拉出上百条大船的大掌柜们。
杜德伟进到帐内后,习惯性地眼前略微一黑,然后他草草抱拳对着周围行了个罗圈揖后,赔笑着走向了一侧的角落。而此刻已经坐在大帐正中两排交椅上的那几个人,没人搭理他。
“如何?可有结果?”杜德伟站到他应该站的位置后,扭头对着身边一个身高体胖,满脸胡茬的汉子小声问到。
这汉子名叫胡八,也是一伙小匪的头目。此人和杜德伟身份相仿,说话也投机,两人自打认识那天起,便互相对了眼,平日里也是相互照应。
“已然在打粮台的主意了。”胡八见是老朋友,便低下头,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小声对杜德伟说道:“怕是今日就要做个了断,你我弟兄要小心行事。”
胡八话音未落,从上首的交椅中便传出来一句带着粤腔的话声:“如今再侯在此地,儿郎们也是坐吃山空。这几日粮台上放银米也不爽利,怕是有人起了什么瞎心思也未可知。不若早早散了也好,待来日郑大当家回来,弟兄们再聚首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