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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突来的打击已让他失了平日的沉稳与坚忍,此刻,他一开口,就可能哽咽出声。

    “景嫣,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门外突然传来姬申的声音,景繇最先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门外,只见景嫣抹着泪匆匆跑开,姬申一脸疑惑地踏进门来,看见屋内的情形,他顿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

    “惊扰七殿下了。”景繇开口,声音竟是十分平稳。

    姬申目光闪了闪,正想说些安慰的话,不意景繇身侧的小影突然扑到床边,伸手抹干脸上的泪痕,强忍哽咽道:“我不信,我不信苍哥哥会死!”俯身将脸贴到景苍满是血渍的胸前,闭上眼睛细听。

    “苍哥哥还活着!他还有心跳!”听了半晌,小影突然跳了起来,转身对宋瑞道:“你赶快给他止血,阿媛,快,我们回去拿东西!”

    宋瑞摇头道:“影小郡主,小王爷他失血过多,不可能再……”他没有说下去,意思,大家却都听明白了。

    已经跑到门侧的小影转过身来,一脸严肃道:“只要他还没有死,我就要救他!他还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你就放弃了他,你算什么大夫!”十二岁女孩的声色俱厉,竟让满屋的人都怔住,小影说完,拔腿就跑了出去,宋瑞被她说得羞愧万分,忙从药箱中拿出止血药和绷带为景苍包扎伤口。

    宋瑞刚刚为景苍处理好伤口,小影和阿媛便拿着一个小箱子回来了。

    “阿媛,赶紧倒水!”小影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颗墨绿色的药丸,捏开景苍的嘴,将药丸填了进去,接过阿媛端来的水杯,让阿媛托住景苍的后脑,给他一点一点的喂。

    “糟糕,他不会咽了。”小影皱着眉头拭去沿着景苍嘴角流下来的水。

    “怎么办?”阿媛急道。

    小影大眼一转,仰头喝下一大口水,低头封住景苍的唇,在喂进水的同时,将他的下颌一抬,只听极其轻微的咕噜一声,那颗药丸终于滑下了他的喉咙。

    小影舒了口气,又贴上他的胸听了听他的心跳,打开小箱子取出一条三尺来长,两头是针的细皮管,对景繇道:“义父,小影要借您的血来救苍哥哥。”

    看着被充满血液的细皮管连在一起的景繇和景苍,阿媛担忧地问一旁的小影:“能行吗?”

    小影咬咬唇,道:“一定能行的。”握紧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宋瑞睁大眼睛看着那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细皮管,从未想到人与人之间的血液,竟然也能这样互相增补。

    刑玉蓉已经被侍女扶回恩霖园休息了,景澹站在门侧,看着目光灼灼的小影,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三年前那个调皮淘气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在所有人惶急悲伤的时候,她竟能镇定至斯,且不管她究竟能否救回景苍,但在这几乎已经失去希望的时刻,她还能这样全力以赴地做着最后的挽救,已经非常的难能可贵了。

    两刻之后,她从景繇臂上拔下针头,景繇道:“再多输一点吧。”

    小影摇头,道:“输得太多了,您会受不了的。”

    收起细皮管,小影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探探景苍的脉搏,若有似无。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回头对景繇道:“义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宋医师在这里守着苍哥哥就好了。”

    景繇看了看景苍,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小影,不要太勉强自己。”

    小影抿着唇,点头,道:“我知道,义父。”

    景繇站起身,对姬申和景澹道:“七殿下,你明天还要启程回盛泱,早些回去歇息吧。景澹,你也不要在这站着了,这里,就交给小影和宋瑞他们吧。”

    几人出去之后,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小影坐在床沿,看着景苍,心里默道:“苍哥哥,你一定要醒来啊,一定要醒来。”身后阿媛将手轻轻按上她的肩,她回头看向阿媛,心里沉稳了许多。

    五更时分,哭了半宿又忙了半宿的小影控制不住困意,昏昏欲睡。阿媛看着宋瑞不知是第几次给景苍把脉,着急地小声问道:“宋医师,小王爷他怎样了?”

    宋瑞把了半天,眼睛一亮,道:“小王爷脉搏虽弱,但已渐趋平稳,看来,有救。”说着,转头看向一边正在打瞌睡的小影,眼中难掩惊讶和激赏,甚至,还参杂了一丝敬重。

    “小影,小影,你听见没,宋医师说景苍哥哥活过来了!”阿媛激动地将小影一阵猛摇。小影瞬间清醒过来,抓起景苍的手把了把脉,嘴角露出宽慰的笑容,转头对宋瑞道:“宋医师,你看,苍哥哥的剑伤虽然在心口,但并未伤及心脏,他只是失血过多。”

    宋瑞惭愧道:“看来,属下该向王爷告老还乡了。”

    小影摇头道:“宋医师,你无须自责,我用来救苍哥哥的这两样东西,是我爹爹和爷爷毕生的心血,都是,由生命作为代价换来的。”

    给苍哥哥吃的药丸,爷爷用十年心血也只研制出三颗,爷爷给它起了名字,名叫“断续丸”,意思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吃了这种药丸,就能坚持十二时辰,这么多时间,足够大夫采取各种抢救措施了。爷爷曾不无遗憾地说,若是他早些年就能研制出这种药丸,她的奶奶,也许就不会死。

    而给苍哥哥输血的细皮管,是她的父亲研制出来的。连在皮管两头的针,中间是空的,只要将它扎入两个人的血管中,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躺着,血液就能从坐着的人身上流到躺着的人身上去。她的父亲曾说,当年,她的母亲若非失血过多,就不会死。虽然,就算当时他有这种输血的细管子,也救不了她的母亲,因为输血的双方,必须是直系的亲属,比如说父子,父女,兄弟,但有了这细皮管,就能救回许多失血过多的人,让同样的悲剧,不再继续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难过起来,当年,她的爷爷救不回她的奶奶,她的父亲救不回她的母亲,两年前,她也同样救不回她的爷爷,而他们,都是大夫,却偏偏救不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在爷爷去世之后,她曾暗暗发誓,从今后,她一定要好好钻研医术,她绝不要再以一个大夫的身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今夜,苍哥哥再次让她体会到了这种无能为力挽回至亲的恐惧,其实,她贴着苍哥哥胸膛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她只是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只要自己不放弃,希望,总是有的。现在,只要等过十二时辰,如果苍哥哥还是活着的,她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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