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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观色她的确不如水玲珑,难怪各方面输水玲珑一头了。
皇后又笑道:“天寒地冻的,我姑姑染了风寒,王妃回冷家侍疾,老太君没什么意见吧?”
冷幽茹一事老太君给府里的下人上了紧箍咒,不许泄露半个字,但没对外宣布缘由,这个借口应当是冷家想出来的。皇后的父亲姚晟与冷幽茹的母亲姚馨予是亲兄妹,皇后可不正是冷幽茹的表姐?水玲珑不信皇后不晓得内幕,如此问,大抵是在试探诸葛家的态度罢了。
水玲珑放下茶杯,恭顺地答道:“回娘娘的话,老太君说该是怎样就怎样。”言简意赅,主题明确!
皇后的眸子一眯,捏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继而笑开,另有所指地道:“老太君是很开明的,表妹常在我跟前夸老太君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婆婆,能承欢老太君膝下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回,直接改口叫“表妹”!
水玲珑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想在气场上赢过对方,这是一种高居凤位多年练就出的条件反射的心态,后宫是她的,所有女人都必须臣服她,谁和她叫板,谁与她作对,谁不将她放在眼里,统统都是她的眼中钉!姚皇后又如何?当初还不是跪在她脚边求她放过年少的七皇子?前世的手下败将,这辈子竟敢赤裸裸地向她示威,找死!
然,心魔只浮现了一瞬,她便忆起今非昔比,自己不是荀枫的侩子手,而是诸葛钰的妻子,皇后也并非仇敌,勉强能称作同盟,毕竟她们有着共同的对手——荀枫。
将思绪一点一点塞回灵魂深处,水玲珑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眉眼弯弯:“是啊,身在福中得惜福,母妃教会了我这个道理。”
皇后的眼底慕地闪过一道冷光,直吓得紧盯皇后表情的水玲语浑身发抖,她听不懂皇后和水玲珑在打什么哑谜,却能感受到二人之间有股诡异的暗涌,而她夹在中间,被两种不同的气势相互切割,连头皮都快碎掉了!
皇后清冷的目光一扫,眼神微闪道:“难得你们入宫一趟,待会儿去看看珍嫔吧,本宫记得珍嫔喜欢典藏绣品,正好尚宫局新出了一批不同花色的湘绣丝帕,江夫人替本宫给珍嫔娘娘挑选一番吧。”
墨菊十分配合地行至水玲语身边,笑呵呵地道:“江夫人,请!”
水玲语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皇后,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水玲珑,随章公公一道离开了柏翠阁。
皇后摆了摆手,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鱼贯而出,并从外合上大门。
偌大的空间只剩这一对强势的女人,皇后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眉宇间也浮现了一丝恣意:“太子常夸水小姐天资聪颖、心性高洁,绝非寻常女子可比,也不知水小姐自我评价如何?”
这是在提醒她,哪怕做了王府的世子妃,也改变不了她是尚书府庶女的事实。
水玲珑不觉得是庶女就该自卑,所以皇后这个秤砣砸错了。水玲珑想了想,自己到底是该装傻充愣,还是坦然面对,最后,水玲珑选择了第二种,皇后是人精,装?不靠谱。水玲珑从容淡定地道:“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尽相同,太子殿下德厚流光,多以包容的眼光看人,臣妇却是不敢以聪颖高洁自居的。”
“能公然质疑婆婆,你的胆子小不到哪儿去。”皇后淡然一笑,眸色幽深,似望不见底的黑潭,徐徐反射着幽冷的光,章公公余光一瞟,心下暗惊,皇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能三言两语把皇后逼出这种眼神的,世子妃是头一个。
水玲珑垂眸不语,这事儿就是比谁态度更硬,反正皇后除了言辞上的恩威并施,不敢真拿她怎么样。
皇后的嘴角抽了抽,又道:“你是个明白人,本宫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公道自在人心,事件真假本宫暂且相信老太君的定夺,但冷家贵为大周第一家族,得罪冷家会为镇北王府带来什么,你得掂量掂量。”
水玲珑继续沉默。
皇后就想抽她!好歹给句话呀,弄得她像个二傻似的唱独角戏!皇后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道:“再者,喀什庆与冷家的联姻意义非凡,一个弄不好,轻则,双方成为全大周的笑柄;重则,双方大动干戈,影响当今时局。这些利害关系,你作为镇北王府未来的主母应当仔细想明白才对。本宫很欣赏你的为人,有意与你多多往来,你可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水玲珑这回出声了:“嗯,多谢。”再没了下文!
皇后几乎要岔过气去!这油盐不进的本事到底是和谁学的?自己好歹是一国皇后,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不晓得顺驴下坡卖一国之母一份人情吗?
水玲珑是这么看的,让皇后欠她人情很好,非常好,好到令人欢欣鼓舞,遥远的未来她若有个三病两灾的,皇后都能替她一一解除。但问题是,今儿她能昧着良心卖家,他日就能丧心病狂卖国,节操这东西,一分钟也丢不得。所以,坚决不上皇后的贼船。
最终还是皇后败下阵来:“行了,去看你四妹吧!”
水玲珑起身行了一礼:“是,臣妇告退。”
刚要转身,小宫女在门外禀报:“德妃娘娘求见!”
皇后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冷声道:“本宫乏了,今日不再会客!章和,送世子妃去千禧宫!”
水玲珑挑了挑眉,德妃是皇后的心腹,二人关系一直亲密,皇后怎么会露出这种难以压制的冷意?皇后到底是因为气她而迁怒于德妃,还是……真的恼了德妃?
章公公送了水玲珑和门口的水玲语去往千禧宫,章公公一走,水玲语就拉着水玲珑的手,神秘兮兮地道:“大姐,皇后娘娘刚刚是不是支开我好和你谈事的?”
水玲珑“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水玲语美眸一转,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事?”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水玲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想起她把老夫人气成那样,又妄图拉她做挡箭牌,自己就没什么好脸色可以给她。
水玲语碰了个软钉子,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不咸不淡地道:“你能耐,是王府的世子妃,我只是个官员的诰命夫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股子酸溜溜中携带了炫耀的意味,的确,水玲珑的诰命是王府给的,她的诰命却是自己挣的,因次,她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挺得比较直。
水玲珑嗤然一笑:“知道你还唧唧哇哇,又不是树上的麻雀!”
水玲语咬了咬唇,蹙眉道:“说不过你,你就可劲儿欺负我,待会儿四妹欺负你,我绝不帮忙!”
从前的水玲语多委曲求全啊,几个月不见,性格开朗了不说,连胆子都肥了一整圈,瞧瞧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水玲月的口气。水玲珑不理她,径自跨进了千禧宫,二人先去主殿拜见了大公主的生母吉昭仪,送上见面礼,尔后才去往水玲月的月华殿。
二人刚绕过回廊,再穿过一个小花园便能进入月华殿时,就在门口碰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梁贵人,看她神色匆匆的样子,似乎要出去,好巧不巧的是,水玲月的贴身丫鬟司喜不小心撞到了她。也不能说撞,因为司喜及时刹住车跪在了一旁,只碰到了一片袖子而已。但梁贵人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瞎了你的狗眼!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烂泥扶不上墙!”
水玲月是正五品珍嫔,梁贵人比水玲月生生低了两个等级,而且水玲月一直风头正盛,梁贵人竟敢打她的侍女,这不相当于在打水玲月的脸吗?
司喜死咬住嘴唇,不敢哭也不敢反驳。
梁贵人冷冷一哼,迈步从对面的小路走出了千禧宫。
水玲语诧异地张大了嘴,宫里只住了三名主子,她们方才见过吉昭仪,刚刚那位想必是梁贵人了,她想不通,凭梁贵人的身份怎么敢掌掴珍嫔的侍女?
司喜一抬头,看见两位姑奶奶站在小花园尽头,脸色一白,福下身去:“奴婢给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请安!”
二人走向司喜,水玲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正色道:“梁贵人一直这样嚣张?”对梁贵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春季她入宫探望水沉香的时候,那时她就觉得梁贵人颇为倨傲,却没料到对方傲到一种以下犯上的程度。
司喜低垂着眉眼,支支吾吾道:“也不是……一直。”
这么说,最近开始的,且有几天了。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为何不禀报昭仪娘娘,请她主持公道?”
司喜的眼眶红了:“昭仪娘娘虽是千禧宫的主位娘娘,可在风起云涌的皇宫……根本不够看的!”
在皇宫不够看?如此,梁贵人是找了一座坚实有力的靠山所以有恃无恐了。水玲珑第一个想到的是贵妃,除了贵妃能凭着仅此与皇后的位份在宫里横行霸道,还能有谁这么嚣张?可后宫的生存法则又告诉水玲珑,位份这玩意儿也不是特靠谱,譬如曾经的水沉香宠冠后宫,皇后厌恶她厌恶得要死,放任香妃(德妃)与她作对多年,不也没把水沉香怎么着?
水玲月莫不是……
带着疑惑,水玲珑和水玲语进入了水玲月的内殿,水玲月端坐于主位上,穿一件华丽挑金线镶珍珠紫色宫装,头上梳着超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发髻,簪紫罗兰金步摇一对,梅花金钗三支,并若干小巧别致的珠花,她的皓腕上戴了四个鎏金镯子,与项上同色璎珞相配,十足的富贵逼人。
水玲语的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惊艳。
水玲月捕捉到了她的神色,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再看水玲珑,却笑不出来了。
水玲珑打量水玲月的眼神犹如打量一个被人玩腻了随意抛在一旁的小木偶,淡淡讥诮,当一个人必须通过华丽的衣着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和地位时,她已经没有这两样东西了。
“珍嫔娘娘吉祥。”二人给水玲月见了礼,水玲月给水玲珑回了半礼,睨了一眼脸颊红肿的司喜,心里涌上一层尴尬,呵斥道:“你是不是又冒冒失失冲撞谁了?我早告诫过你,皇宫不是尚书府,做事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事儿没办多少,祸倒是惹了一堆!我与昭仪娘娘和梁贵人说了,日后我殿里谁犯错,都给我往死里打!你今儿挨的惩罚算轻的了,退下面壁思过去!”
言罢,又转头看向水玲珑和水玲语,粉饰太平地笑道:“今儿是自家姐妹聚会,大姐和三妹莫与我客气,快坐。”
水玲语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那个只对水玲溪低声下气却把她们呼来喝去的贵妾之女……真的是眼前这名温婉知礼的宫妃?
水玲语变得越来越难掩毛躁,水玲月却一日日收敛了性情,由此可见,生存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致命的。水玲珑清冷的眸光一扫,含笑问道:“四妹,十二皇子呢?”
“皇上,您看,十二笑得多欢啊!”承德宫内,德妃抱着将近半岁的十二皇子坐在皇帝腿上,妩媚地笑问。
皇帝一手搂着德妃的肩,一手捏了捏十二皇子粉嫩的脸蛋,也笑:“是啊,笑起来和我们的十一一样可爱。”
十一皇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先亲了弟弟一口,才扬起稚嫩的笑脸,软软糯糯地道:“父皇是在夸儿臣,还是在夸十二弟?”
皇帝哈哈笑出了声:“父皇在夸你们两个!”
“那……到底是儿臣可爱,还是十二弟可爱?”十一皇子十分认真地问。
德妃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怕皇帝怀疑这话是她教她,实际上,她真没教过!
但显然,皇帝心情极好,肚量便也极大,他摸了摸十一皇帝的额头,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浅浅笑意响起:“十一最可爱!”
十一皇子就朝皇帝伸出小胳膊,皇帝递过身子,十一皇子抱着皇帝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啵了一个,又惹来皇帝一阵哈哈大笑。
十一皇子简直爽歪歪了,勤奋总是会有收获的,瞧,他背书比十哥和九哥厉害,父皇就真的天天来看母妃了!
“十一真的喜欢他弟弟呢,可是臣妾总是把珍嫔的孩子要到承德宫陪十一,会否太自私了?”德妃笑着看向了皇帝,皇帝就道,“十一太孤单了,有个弟弟陪他挺好,对十二也好,而且十二与你投缘,你抱他,他不哭。”
“皇上,德妃娘娘,梁贵人求见。”小安子在门口,轻声禀报道。
皇帝的笑容一收,不大愉悦了!
德妃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仍温柔地道:“是我疏忽了呢,我素闻梁妹妹练得一手好字,本想请他教十一练字的,没想到……”低下头,含羞带怯地一笑!
“没想到朕来看你了?”皇帝戏谑地问。
德妃看着怀中吐着奶泡泡的十二皇子,羞涩地小声道:“皇上您一连来了七日,臣妾像做梦一样,今日便不敢奢望了。”
这种荣宠,与当初的玉妃有的一比了。
皇帝说道:“让梁贵人进来陪十一练字,你和朕带十二去花房转转。”
“如此甚好。”德妃凑近皇帝,趁着十一皇子不注意,轻轻地给了他一个香吻,皇帝龙心大悦,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宠溺。
梁贵人整理好仪容进入内殿,给皇帝和德妃行了礼,满心期待皇帝能看到她的美貌,然,皇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失落地蹙了蹙眉,又看向德妃,德妃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表示,我已经给你制造了机会,是你自己无法打动皇上。
梁贵人咬了咬牙,领着十一皇子去了小书房练字,皇帝搂住抱着十二皇子的德妃去往了承德宫的花房。
说是花房,其实是一处百花齐放、温暖如春的另类寝殿,欣女官抱了十二皇子出去,将芳香四溢的殿堂留给这对帝妃。
水玲月的长睫狠狠一颤,埋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她的眼神一闪,勉力语气如常道:“哦,是这样的,德妃约我带十二皇子去承德宫聚聚,这不你和三妹来了吗?我就让欣女官带十二皇子去了。”
水玲珑作势要起身:“哎哟,我们耽误你的正事儿了,你且去承德宫吧,没有母妃陪着,指不定十二皇子会闹腾呢。”
水玲月一把拽住水玲珑的袖子,讪笑道:“不会,德妃有经验,欣女官也在,十二乖着呢,再者,我与德妃天天得见,你和三妹却不能常来,咱们姐妹叙叙旧比较值当。”
水玲珑就和水玲语留了下来,三人天南地北地聊着,水玲语的脑子被江总督给养没了,越活越回去,扯着水玲月问了许多连水玲珑都面红耳赤的问题,水玲月不知怎的,竟也一一答了,包括一些太监与宫女、太监与宫妃、宫妃与宫妃或宫妃与宫女的秘事水玲月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玲语的好奇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末了,加了一句:“四妹你有没有和谁一起排解寂寞?”
水玲珑一口温水呛到,活该吧,水玲月!
大抵女人真的寂寞,明明三人都不喜欢彼此,却聊得热火朝天,像阔别多年的挚友,也像一个娘胎出来的姊妹。
很快便到了午膳时辰,十二皇子仍没回,水玲月让人摆了饭,其中有皇后单独赏赐给水玲珑和水玲语的六道佳肴:蒜泥白肉、熏兔腿、杏鲍菇炒干贝、爆炒芒鱼肚、酱烧茄子和干锅茶树菇。
其中味道最鲜美的当属蒜泥白肉,所谓白肉,即较肥的五花肉,先是把切了片的五花肉用水煮熟,冷冻半个时辰后,用薄薄的黄瓜片搭配卷起,再浇上辣味蒜蓉汁便可食用了。
水玲月亲自给水玲珑、水玲语一人夹了一个:“热片冷吃,肥而不腻,皇后娘娘和万岁爷都挺喜欢这道菜。”
水玲语不喜欢肥肉,但珍嫔给的她无法拒绝,于是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吃了几下又咬了一口,根本停不下来,真的好吃!
水玲珑掩面打了个呵欠,说实话,陪水玲月和水玲语这两个话痨讲了一个多时辰,饿到是其次,她困!就想睡觉,偏这俩人没完没了,扯东扯西,每次她想歪在一旁睡过去时都能聊出一个无比劲爆的话题,基本上是少儿不宜、成人痴迷,她勉勉强强地就撑到了现在。
“大姐你怎么不吃?”水玲语问。
水玲月眉头一皱,略显不悦。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夹起那个所谓的“热片冷吃,肥而不腻”的蒜泥白肉放入唇中。
一股史无前例的油腥扑鼻而来,充斥了整个感官,她的胃里毫无预兆地便是一阵翻滚,她躬身,对着一旁的垃圾篓狂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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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肥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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