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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多的地方站住,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了一旁。
直到烛台与台面接触的那一刻,火苗才微微晃了晃,但很快又恢复了笔挺的模样。
“我刚才告诉过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代掌教带着一种痛惜的语气。
仿佛面前不是赵让,而是他的孩子,他的弟子,正因不听父亲和师傅的劝告闯了大祸。
“听人劝,吃饱饭。但你看我像是吃饱过的人吗?”
赵让无奈的说道。
代掌教盯着赵让,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大厅里太黑,赵让看不清的眼神是怎样的,但也清楚一定和刚才在茶室中截然相反。
“你昨晚下山,做了那么大的事,我都选择既往不咎。”
代掌教这话好似并不是对赵让说的,而是讲给自己听的。
他觉得很不甘心……
对赵让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而不甘心。
“你不追究的原因,是为了那孩子吧?红衣服的孩子。”
赵让说道。
代掌教猛地抬头,随即笑了出来,说道:
“你这样聪明的人,更该听人劝才对。”
赵让抿着嘴,摇摇头:
“聪明的人往往都太自信。就像我一样,觉得自己两只手一个脑袋就足够把这世上的事全都一条道蹚平了,所以很难听得进去劝。”
代掌教应了一声。
看得出这话他很是赞同。
“你是怎么发现的?”
此刻二人说话已经省略掉了指向。
发现了什么,是人是事,是东西?
代掌教没说,当然也不用。
因为他清楚以赵让的聪明,一定能知道自己在问的是什么。
“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代掌教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说道:
“年轻人聪明是好事,但吹牛却不是。吹牛是恶行,习惯了吹牛,会让自己丧失自知之明。”
“一旦丧失自知之明,很可能就会在某一天要了自己的命!”
赵让接过代掌教的话,继续说道。
“不错,所以你还要坚持刚才的说法?”
代掌教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的说道。
赵让却点了点头。
这让对方有些恼怒。
“茶室里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事不过三!”
这话里有很浓的威胁意味。
但事实是不会因为威胁而妥协的,所以赵让并不会改口。
不得已,代掌教深吸了口气,问道:
“你说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赵让答道:
“就是我刚从九重天的师叔祖那下来,在三个姑娘居住的院子里的时候。”
代掌教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发生的事情。
对于能把整座道藏阁中的所有典籍全都铭记在脑中的人来说,回忆刚过不久的事情没有任何压力。
细想之后,代掌教觉得自己表现得没有任何问题,便更加笃定赵让是在胡说。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着急了,也不想再纠结赵让是不是在吹牛。
哪怕是胡说,他也想赵让给他说出些道道来,看看这个被自己师兄和师叔祖都看好的年轻人,究竟有多少灵机一动的本事。
“你穿的虽然素朴,但我一眼就看出你身上的道袍是用香云纱制成的。”
香云纱,号称一两黄金一寸纱。单单是制作工序就要三洗九煮十八晒,更不用说用料的珍稀和讲究。
“不愧是赵家公子,见多识广!”
代掌教没有否认。
他的道袍,清一色都是用香云纱定制的。只不过没有染色,除了穿着的人能感觉到不同外,其他人只有像赵让这种大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才有能看出来的眼力。
“这样华贵的衣衫,往好里说,你是一个对生活的很讲究,一点不马虎的人,往怀里说,你是一个生活奢靡的人。而你偏偏又给说自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眼里只有圣贤书,衣衫能蔽体就好,根本不会在意料子,这是我第一次对你有所怀疑。”
赵让解释道。
代掌教追问道:
“看来还有第二次?”
“第二次,就是那晚我前去你的屋子,你留我吃宵夜。”
代掌教反问道:
“难不成一条鱼在你眼里也算是奢华?”
赵让摇头说道:
“一条鱼当然不是。”
“有问题的是你做鱼的手法。”
“你做鱼的手法太熟练了,味道也极好。而且你竟然会把活鱼养在自己的院中,为的就是随时都能吃上新鲜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民以食为天,大家都为成仙,还不能吃点新鲜的?”
赵让顿了顿,继续说道:
“说明你嘴很馋,要吃好的,还要吃鲜的,一般手艺做出来的菜品,早就入不了你的口,所以才会自己花时间,踏下心来琢磨。”
驱使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最大动力,永远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穿更好的衣服,所以去努力赚钱。为了自己吃更好吃的东西,所以去精研厨艺。
这两点放在寻常人身上都不会是什么问题,但若是放在他身上,则是最大的疑点。
因为要享受到这两样,想要大量的金钱!
然而代掌教不是西门大壮,没有一个富甲天下的老爹在后面给他撑腰。
他甚至也不如赵让,毕竟赵家早年仗着军功傍身,也置下了不少产业,还有纵横江湖独一份的赵家刀作为招牌。
在白鹤子下山之前,他只是个研读道藏的道士。掌教师弟的名头并不能给他带来切实的利益。
而道藏里学来的东西,又不能去参加书院的考试。
虽然都是白纸黑字,道藏里面却真的没有颜如玉、黄金屋,更没有车马多簇簇。
想要支撑起奢侈的爱好,他只能去用别的手段。
另辟蹊径往往也代表着铤而走险,毕竟富贵险中求。
说完了第二次,代掌教已经彻底沉默了。
他已经知道赵让不是在胡说,这也不是随机应变,而是他真的早就注意到了自己。
相比于自己的伪装,赵让的这份心性才更让人害怕。
因为他的年龄!
他太年轻了。
以至于代掌教觉得他最多装得下一碗水。
又怎么会觉得他竟然胸藏锦绣,灌得下整个江河湖海?
“既然你早就有所察觉,你为什么一直没动手,反而就这么和我虚与逶迤?”
代掌教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困惑。
这同时也是赵让最想回避的问题。
但如今,他也不得不面对。
面对的第一步就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赵让显然还没有准备好……
静默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赵让这才张嘴说道:
“虽然你掩盖的很好,但我还是发现目前整个白鹤山上下,你的武道修为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