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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千山万水你都有感觉,这太不科学了……”
沈淇修稳定心神,道:“阵法分两种,以外物为阵脚,如春秋阵,阵破不能被觉察到,以布阵者自身灵力为阵脚的可以,也有两种同时使用的类型,但这样多半是人力不足,需要物力辅助的大型阵法。”
“哦,那赫兰谷里的是哪种啊?”赫兰千河随口问道。
沈淇修顿住了,担心话里下了套,半天憋出一句:“没进去过,我不清楚。”
“那回头我进去看看咯,”赫兰千河说,“一般这种地方,不是藏着宝贝,就是埋了秘籍,你帮我跟掌门说说,放我进去呗。”
沈淇修:“禁地还是不去的好。”
赫兰千河就奇怪了,沈淇修连燕子寒丢下的几张破纸都宝贝得不行,居然放着现成的迷阵不去研究,只好假定赫兰谷当真凶险无比。添上最后一笔,他看边上还有空,随手画下那日沈淇修用来封堵万仞关的阵图,笑着抬头问:“像不像?”
沈淇修低头一看,何止是像,这就是他用的符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从关口回来之后没多久吧,都是熟能生巧。”
“用过么?”
“用过啊,”赫兰千河弯腰挑起桌布,露出四根冻在桌板下、冰凌做的支柱,“不然我怎么修的桌子。”
“……”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东西毕竟是别人的,给人知道了不好。后天华雍城有集市,我去弄一张补上。还有砚台,也要买一样的才行。”
沈淇修心说没见过这么糟蹋仙术的人,方才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哦,说到钱,程岸说朝廷很快会送物资来,但军饷依然欠了不少,还有先前战死的,丧葬费又是一笔,就问能不能跟我们借。”
沈淇修:“你去箱子里拿就行,不必问我。”
他既没说可以拿多少,更没提还的事,赫兰千河打量着师父耿直的神色,最后说:“其实你对钱根本没有概念吧?”
沈淇修也愣了,这么想一想,他连“对钱的概念”的概念都不是十分理解。平常他只有在需要用钱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这么一样东西,托公输染宁的福才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果然啊,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你跑了这么多地方,平常难道不花钱吗?”
沈淇修算是默认了。
“你满九州地跑,就算是体验人情世故,多少都要用钱的,”赫兰千河觉得他的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些年你在外头到底做了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沈老师因为被奸商骗光了盘缠,不得已拄着拐杖翻山越岭,入夜就找个草窝躺一晚的悲惨情形。
这孩子句句问到要害,令沈淇修惆怅无比,况且他若是有心还好,若是无心,那只能说此人真是自己的命中克星。
赫兰千河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随口接道:“不过你还真厉害,我试了这个法术,顶多弄出半个院子宽的冰墙,你说我现在大概是什么等级的修为啊?”
“妖族的事我也不清楚,”沈淇修极力将话题带偏,“掌门说六月份鱼真人会来替我们,往后半年一换。”
“好啊。”赫兰千河觉得这样也不错,却不知沈淇修宁可来的是公输染宁,也不要是精通阵术的鱼尘欢——连谢晗光都能看出万仞关千丈冰墙的可疑之处,他没把握能糊弄住这个师姐。
隔了一天,由于赫兰千河到华雍城去找桌子跟砚台,沈淇修亲自接待了前来送信的张礼真与崔灵鸳。两人交代完事务,踌躇着没走,沈淇修坐在书桌后,胳膊肘压着桌板不让它动,问:“怎么了?”
崔灵鸳看了张礼真一眼,后者犹豫着发话了:“回禀沈师祖,万仞关已封,柳杨枫在关内的残部业已扫除,我等……何日能回门派复命?”
来了,公输染宁收拾完柳杨枫便利索地跑回江州,就是怕碰上今日这一幕。沈淇修同门派诸多晚辈不熟,不存在顾及情分不舍得赶人的事,所以他面皮上是闲云淡月般的平静,道:“不过暂时将柳杨枫困住,不见得一个阵法便能一劳永逸了,若是此时撤去,一旦叛军破阵而入,即便兖州派人来救,少不得有凡人伤亡。”
两人俱是听着家里长辈“治国齐家”的谆谆教诲长大,对沈淇修的借口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沈淇修趁热打铁:“本座也并非不通人情,你们若是思念家里,告假过后便可回京城。”
张礼真听出了尊仙的言外之意:家随便回,门派就别想了;崔灵鸳却有些气愤,他们不也是门派弟子吗?为何要如此刻薄相待?
沈淇修眼力何其毒辣,将崔灵鸳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慨尽收眼底,道:“你们年纪轻轻便卫国戍边,皇上是知道的。将来即便不走修仙的苦路子,在朝廷也能替家里出力。”此言意在提醒二人,靠着家族的势力,他们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没必要将大把的年岁耗在漫漫修仙路上。
这样一说,崔灵鸳的表情先动了,她在右道口头回接触真实的战场,非但没留下|阴影,反而对仗剑杀敌产生了一定的期待,前些天还老幻象柳杨枫打破关口禁制来着;伯父崔敏行又是兵部尚书,她不禁暗暗打起算盘:大许似乎没有出过女将军吧?
但张礼真的反应截然相反,他多少知道家里的意思是回归仙道,可如今大哥张礼文还没收回插|进朝堂门槛的脚,清虚派就有松手不管的意思,让他的心凉了半截。他自己资质一般,修不修无所谓,可要是让两个侄子在这苦寒之地耗着,特别是张烒远,耽误了少年时的大好时光,将来怎么也补不回来。
崔灵鸳打算回去跟崔芷璇和崔钟离商量出路,反正堂兄崔钟悬有连师祖保着,崔家也不算断了仙道的关系。沈淇修从她行礼离开的那刻起便将目光挪到书上,忽然发觉张礼真立在原地没走。
“还有何事?”沈淇修问。
张礼真掐不准师祖的个性,沈淇修往日里极少现身,必要时与弟子接触,也不过寥寥数语,他内心摇摆不定,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沈师祖,弟子自知无缘大道,但烒远跟栻迢二位师弟都是一心要走先祖那条路的,长兄打算早些致仕,将家族迁回通州,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话说得明白又实诚,只盼沈淇修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