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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着那棋阵中央的高台默然许久,最终是玉求瑕先往前踏了一步,可金五猛地扯住了他,险些没要他在地里摔个狗啃泥。

    玉求瑕去拍他的手:“好啦,少爷,我又不是去发人棺椁,我可正派得很,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做不来。”

    且不论他先前如何在丰元城里混吃白喝了几月,也不说他三天两头往刺客们歇脚的三合院里钻,金五盯着玉白刀客那已踏出去的革靴,简扼地道:

    “有机关。”

    话音未落,只听得细微的咯嚓声不绝于耳,岩壁里似是有石铁推移之音,窸窣地连成一片。沙土滑落,露出黑漆漆的岩洞来,洞里忽地飞出百十只铁爪,倏地钉入对面壁中。数只木鸢从狭缝里滑出,在半空中逡巡,像黑压压的阴云在他们头顶飞旋。

    木鸢竹篾上系着连弩,箭尖森冷地泛着光。看起来若是他俩轻举妄动,再乱走几步,便会有箭雨倾盆,将他们扎成莲蓬木筛。

    罗刹鬼见了,先拎着玉求瑕的衣襟冲他脸上砸了一拳。玉求瑕吃痛,捂着脸踉跄地退了几步,道:“又怎么啦?”

    金五恶狠狠地望着他:“气不过。”

    他俩先是遭了迷阵子偷天换日的道,跌到了个古怪墓冢里。没想到这墓是天下第二的墓,更没想到这墓里的棋阵皆是机关,这回他二人别说是出去了,恐怕不一时便要死在这里。

    玉求瑕唉声叹气地揉了揉发疼的脸,忽而问:“你会下棋么,少爷?”

    “略知一二。”

    “对啦,你以前总爱逃学,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玉求瑕道,“怕是连守拙都未到罢。”

    金五伸手敲他脑袋:“你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怎好意思教训我?我明白你意思了。这儿是棋痴、棋疯子的墓所,我们得破了这棋阵才能出去。”

    他们环顾四周,只见脚底月华流转,头顶虽深邃漆黑,却渐能辨出有丝线似的微光落下,浅浅地洒在飞旋的木鸢上。地上有纵横沟壑,看着是棋盘,却无棋子。

    “是木鸢的影子,”玉求瑕指着地道,“影子落在地上,布成了棋阵。”

    “想不到你人是呆了些,却不蠢。”金五道,“我来记下,你把数报来。”

    可那鸢影鬼魅似的变幻,一时分落四方,一时拢聚天元。他不解其中门道,看得云里雾里。可若是依着金五所言,这棋阵里四处都连着能教他们魂归西去的机关,说不准除却连弩、翻板,还会有些古怪的尖刀毒针一类的玩意儿。

    金五先低头看了那棋阵一会儿,忽而道:“奇怪。”

    “什么奇怪?”

    “这棋局低劣之极,不像出于天下第二之手。更像是那老头儿下棋时动了脾气,一把将棋盘掀翻,这才留了副乌七八糟的残局。”

    玉求瑕道:“既然不是过老先生布的局,那又会是谁?”

    金五皱着眉头,心里已隐隐有了个猜测。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丹烙那老虫子是如何进洞来的?”

    “不是借着白云子的尸躯么?少爷,你就爱在别人说话时走神,有些话还是听全了才好。”玉求瑕道。

    可那遮天盖日的虫群又是如何来的?依道理,丹烙该在窟穴里摆了百来只虫笼,但先前他与火七探查时却未曾见到。

    金五思来想去,未得头绪,他伸手将玉求瑕捆在腰里的柳条抽开,在地上比划了一番。他记得很快,玉求瑕慌慌忙忙地报数,转眼间便看他利落地在地上画出三五副落子图。

    玉求瑕低头看着他画,先时还在仔细看着布棋的位置,后来不知怎地,眼神便渐渐瞟到他家少爷身上了:像黑衣罗刹这般日夜入死出生的刺客,怎么就能将脊背对着自己了呢?他尚且还对金五抱有几分戒心,即便是凑近时都盯着对方的死穴不放,可金五却含含糊糊,时而似是要杀他,时而又松懈得很。

    说来也是奇怪,他看着成日乞皮赖脸地纠缠着金五,心里却是疏离的。他也时常骂自己古怪,金乌与金五不就是同一人么,都是他要寻的人。

    可是总归是疏间的。从他把过往的名姓丢掉的那一刻起,往昔年岁已烟消雾散了。

    “…王小元!”

    恍惚间,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似真似幻。这一声顿时惹得他心中一撼,浑身震颤,随即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望向金五,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一刹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金府,海棠花间,白槐树下,一切如故。

    金五站起身来,盯着那棋阵深思,他扯了把缠在手上的白布,唤道:“玉求瑕,来帮把手。”

    见那人呆呆地望着自己,金五以古怪的神色剜了他一眼,“姓玉的,还愣着作甚?过来。”

    两人现在的手捆在一块,罗刹鬼伤了右手,若有机关自身侧来还未必防得住。

    失落之色在玉求瑕面上如浮光般一掠而过,他低头望了一眼金五的伤手,笑道:“这我倒忘啦。不过我记得你善使的是左手,若是伤着了也无甚大碍。”

    他两指方才经金五一拗,倒有些扭着了,现在也只有一边手使刀使得利索,在这一点上他俩倒是半斤八两。

    金五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可神色忽而扭曲了一下。只见他突然间捂住了嘴,弯身呛咳了一阵,后来还是受不住了,往岩沟边直吐酸水。

    “少爷……”

    黑衣刺客摆摆手,示意他别靠近,歇了好一阵后,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欲盖弥彰地抹了把嘴。

    “他娘的,左三娘的药…是真的难喝。”金五皱着眉道。

    可他胸口像被厚布蒙裹着一般,呼吸时有些闷痛,脑壳也有些恍惚轻飘,细细地疼,像是裂了几道小缝,有人往脑袋里头吹气。兴许是那令人昏头的药效还未过,他想。

    寻常人喝一碗就该昏昏默默,可那小姑娘竟灌了他三碗。

    玉求瑕忧心道,“是药的缘由么?”他犹豫着没问这是否是方才那蛊虫害的,因为金五保准也弄不明白。

    “是。”金五的脸色有些发青,“所以要你帮一把,我怕到时浑噩,踩错了棋位。”

    玉求瑕望着他,突然间有些恍神。在他记忆里,在掉进庭中冰池前,金乌可从来不会病。有甚么风寒跌损,只管随便一裹,闷头一睡,第二日又能生龙活虎、咋咋呼呼地来欺负他。可要真是病了,好起来可比抽丝还难。

    于是他问:“少爷,你莫非从以前起便服药难以见效…”

    金五无奈道,“毒难见效,药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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