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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唳不断,吓得脸色刷白。她躲在石后,好不容易挨近了崖边,将手圈在嘴边喝道:“王少侠,你还活着么?”
忽听得一声朗笑,从崖间倏地掠出一道白影:“死了!快被这些雀儿吓破心胆了!”来人正是王小元。但见他衣衫不整,衣上被鸟喙划出几道口子;虽是灰头土面,一对漆黑如墨玉的眼却是澄亮的。
阿药羞赧笑道:“少侠没事就好。”
王小元道:“若是有事,定会教姑娘担心。因此为了不让姑娘担心,我怎么也不得有事。”
阿药见他虽笑嘻嘻地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却流露出掩不住的失望,又看他两手空空,不禁忧道:“是不是未寻见蛇天茶?少侠莫要灰心…一时寻不到,二时说不准便有了。有时愈找愈难寻见,待心定了一下就能寻到咧。”
王小元苦笑着摇摇头,迈步向前,忽地伸出手去往她头上别了支花儿。“送你的。”
阿药又羞又惊,结巴道:“你…你要找药草,怎末给我找了支花来赶快再寻寻蛇天茶罢,采药要紧。”
她伸手去取下那支花,却发现此花色淡黄,瓣生五片,正是蛇天茶!
她呆滞地望着手里的蛇天茶,这时听得王小元道:“芍药姑娘…令堂不是重病么?我听说她要蛇天茶方能治好,姑娘拿着此花去救人罢。”
阿药呆呆地问:“可你……你不是也要用蛇天茶去救命么?”
王小元支吾道:“我…我再往崖下采一支便是。”
女孩见他狼狈不堪,心里知晓采到蛇天茶绝非易事。恐怕这傻小子在凶鸷的围攻下东翻西找,总算找得一支,却再也难寻第二株。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挂念着阿药的母亲,竟忍心将蛇天茶拱手让出。
只是他不知那“重病”的芍药姑娘是颜九变扮成的,也不知这剧毒的草药已没了作用。阿药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母亲的安危,心里记着颜九变的叮嘱,要随着王小元去找他们歇息的客栈在何处。
于是她局促地笑着,跳起来将那花往他衣襟处一插,旋即叠着手指笑道:”我娘的病早好啦,这花还是留给少侠你好…”
“可是……”
“你快拿着这药…回客栈罢。”阿药嗫嚅道。她偷瞟着王小元,心里想着如何探到他所在的客栈在何处,好向颜九变交差。
…
归来时天边漂起了热烈的红,暗色的山野里似是裂开了一道伤疤,血红的晚霞混着金橘的光泻在天穹里。铅沉的云端像烧炽的铁,垂在彭门顶上。
王小元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他昨夜临急临忙地从客栈里奔出,满心要找寻蛇天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仿佛离开那混乱的药房、暗色的瓦平房就能摆脱一场梦魇般。
金乌倒下时的光景深深烙在了他眼底,怎么也摆脱不开。因为王小元知道只要自己一闭眼,那人软软垂下的手臂、指尖上滴着殷红血液的景象就会毫不留情地出现在眼前。
阿药在他身后小步跟着,心中同样忐忑不安。王小元几度停步,她也几度惴惴不安地问道,“到了么,少侠?”
每一回王小元都答:“未到,还未到。”她不知他的停步是因为心中思虑过重,压垮了步子。
越是临近客栈,王小元就越是心慌意乱。他不知那人此时的状况如何,现在手里拿着的蛇天茶能救金乌么?金乌现在是不省人事,还是像昨夜那样已吐了几回血、奄奄一息最坏的情况?也许是连三娘都回天乏术,那人已一命呜呼。
真是奇怪!他以前也曾学着姑娘家往金乌屋里塞过咒人的小木偶,用白布裹了青砖偷偷放在塌下,成日巴不得金少爷能生一场大病,好不要他日日来痛殴自己。
但他现在又同情起那坏透的魔头来了,他忽而觉得:要是金乌死了,他未必会乐不可支,反而会悲不自胜。
王小元步履维艰,总算挨到了客栈门口。
白纸灯笼在夜色里摇荡,风中混着浓烈的烧酒味与行商脚客的欢颜笑语。他咬着唇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一脚踏过门槛。
谁知他恍恍惚惚,一下遭人绊了一脚,如同毬儿般向前轱辘滚去,摔了个嘴啃泥。由于他这模样实在狼狈尴尬得很,顿时惹得数桌酒客哈哈大笑。“小兄弟,这独角跤摔得带劲儿!”“演百戏么?一次多少文?”
阿药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羞得满面发红。脸上发烧的还有王小元,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忽地发现门边靠着一人,正是这人方才伸脚一绊,才引得他出此洋相。
白衣少年拧头看去,顿时惊得如遭五雷轰顶。只见那人身着金缕华服,抱着手戏谑地望着他。红彤跳跃的烛光映在那人脸上,凌乱漆黑的发丝间是一对沉如深潭、却又泛着莹亮碧色的眼。
王小元一时间张口结舌,良久才支吾道:“你…”
就在数个时辰之前,他还见这人毒发病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却忽地见此人神色如常地站在他面前,竟无半点病秧子的模样。
王小元猛地跳起来,像见了鬼似的盯着他家少爷。
金乌哼了一声,抬手往他头上来了一记爆栗,冷冷道:“你什么你,我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