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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愚…用一百刀去换了钱。”
王小元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金链上缠着的佛手与出食刀本是供在佛前的法器,上边镀了层薄金,倒也值得几个钱。
演心呵呵笑道:“所以下愚说苟命偷生并非可耻之事,因为‘命’虽是最世上最轻贱的物事,却最难争得。下愚浪迹江湖,在旁人看来潇洒,却也得屈于温饱之苦,得上顿饱而思下顿饥。”
“这岂不是…”王小元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但想叹气却叹不出来。
“王施主莫非想说这是件凄凉的事?”演心笑着摇头,“并非如此,这是世间常态。即便下愚有江湖第十的名头,却也是个囿于饥困的常人,时而狼狈,时有困窘。谁不是如此?纵使历尽刀光剑影、生死交锋,却也得顾及柴米油盐。”
王小元却道:“若大师有心,出食刀依然是三百刀。”
演心只是一笑:“少了一百刀,怎能是三百刀?”
“两百刀凭手,一百刀凭心,合起来便是三百刀。”王小元正色道。
他这话听来荒唐,却极其认真。说话时其人两眼澄澈透亮,使得破戒僧也不禁有所动容。
演心在心中细细咀嚼他的言语,终于又是扬动嘴角,“王施主也一样。”
“甚么一样?”
“纵使玉白刀不在手,只要有玉心一片,依然是‘玉白刀客’。”破戒僧道。
他二人自坐下后便像是打哑谜似的说些怪话,引得店主人与茶客们禁不住侧目而视。加之他们谈话时总夹着些刀来剑往的词儿,又总提起玉白刀客的名头,因此谁都不禁忧心他俩是来寻天山门的仇、又爱恣意动手的江湖粗人。
王小元笑道:“大师又在说笑。”这回他倒不急着否认了,伸手去碗碟里拈伙夫们吃余下的芋糕。
“是否真为说笑,施主心中最是明晰。”演心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垂下脑袋。
王小元闻言手肘一动,不慎将桌上的柑果碰落。他弯腰去拾砸落在地的柑子,此时怀中却又掉下一个布包。系着布包的素白带子散了,露出包里的几枚带着黄花的藤蔓来,这正是他方才从阿药手里买来的“蛇天茶”。
破戒僧见了那药草,忽而两眼微眯。他双眼本就不过豆粒大小,此时眯起更教人看不出他眼珠究竟生于何处。
“王施主,且让我看看这株药草。”演心伸手一探,先一步将那缀着黄花的藤叶拾起。他眉关紧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忽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怪僧将黄花藤用布包回,递给王小元,又是颔首道。“失礼了,最近有一位姑娘常来寺中帮忙救扶伤者,她在寻的药与施主手上这株草药颇为相似,故下愚方才大惊小怪了。”
王小元歪着头问:“是同一种药么?”他想着若是那姑娘急着救命,大不了自己将这株“蛇天茶”让出便是。
他瞧金乌看上去精神得很,估摸着也没生甚么大病,凭着三娘医术用其他药医治应该也无大碍。王小元心里想道:对不住啦,少爷。人命紧要,我可不能由着你耍我呀。
演心笑着摇头:“并非同一种。”他忽而道,“王施主可曾听说过——琼洋之处有道观,孟夏而没,水枯时出。观中供一麒麟玉箱,箱里只放着一件丹药,却是全天下人最为眼红、殚精竭虑要拿到的物事。”
王小元对江湖传闻知之甚多,立马答道。“大师说的可是‘还丹’?我听说那丹药能生死人,肉白骨,金身不朽。的确是令人艳羡的物事。”
但他心里是不信的,道家方士们练金丹逾千年,他也未曾听过有谁真能长生不死,或是服了丹药后能起死回生。说来这些话大多都是去混皇帝老儿们的,天下骗术之繁,他早已见惯。
演心道:“说到寻药,下愚便不由得想到这‘还丹’。世上仅有此药称得上是‘一药医百病’,也只有此药能当作重疾之人心头的念想。”
“但念想终归是念想。”王小元闭目一笑,“若是有这样的丹药,那世间一定会为之大乱,究竟是福是祸还无从说清。”
怪僧大笑:“王施主想得深了!如此一来下愚可真谓是目光短浅,竟因为那位来阿罗汉寺帮忙的女子愁眉不展而想要寻得此药。”
王小元不禁有些恍然:出门时左三娘对他千叮万嘱、忧心忡忡的模样忽又浮现在他眼前,如果他真的将还丹找来,不知她眉间的愁色是否能因此消解半分?
演心站起身来,合掌对他道:“天色不早,下愚也不便耽搁施主行程。若是有缘,下回定能再与施主会面。”
王小元跳起来向他回礼,不好意思道。“是我耽搁了大师才是。能得大师指点片刻,是我之幸。”
破戒僧忽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望着他手上那包着黄花藤的布包道:“虽然可能是下愚多嘴…”
“大师请讲。”
“下愚也是破戒之人,自然不好置喙。”演心道,“但王施主,纵情于淫与色易摧人心智,还望施主行房多多节制,莫要坠入无度荒淫之中。”
王小元听得简直一头雾水。他看看演心,再看看手中的那株“蛇天茶”,苦苦思量着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待他抬头要去寻演心问个清楚明白时,那生着肿胀头颅的怪僧却已行远了。青石板上只余一地凄零的木桃花,火红的晚霞从天际一直烧到了远处的棚屋顶上,窄巷里泛着热烈却空寂的夕晖。
于是王小元想:管他呢。
他把那株迷情的牵肠草当作蛇天茶宝贝地收好,抬步往落脚的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