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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的《残疾人集邮》行将出刊百期,约我撰文或题词。 我自然是要撰文的,以示支持就应该要花更大的气力。我虽然不是残疾人,但我是残疾人的儿子,我的父亲郑道传教授是盲人,曾经是厦门残疾人协会的副会长,还曾是“全国残疾人自强模范”,晋京接受中央嘉奖,和江-泽民等领导合影。“残疾人”与“集邮”这两个语词,在我身上有着“父子情结”一般特殊的链接,我与残疾人不但“同在一个蓝天下”,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
记得我刚懂事的时候,有一回瞎子老爸把一脸盆的水倒进下水道,而那水里有一枚我正在浸泡的邮票。 我大哭大闹,伤心不已,而老爸叹息、摇头,为自己犯的错误而十分难过。从此父母亲一直留心我的集邮嗜好,每每寄信都会让我在邮票下面写上“邮票请寄回,集邮用”,并剪下信销票几十年如一日。1965年父亲到上海治疗眼疾为我买回了我的第一本大邮册。海峡两岸通邮后,他又多次托台湾的老师和同学为我收集邮票,而此时我已经是年近半百的老孩子了……
我近来在编一本纪念我瞎子老爸书,书名《热血与坚忍——郑道传纪念文集》,即将由出版社正式出版。 这本书中也收入我的一篇邮文——《汀江梅林梦难断》。该文从著名作家施蛰存先生给我父亲的一枚贺年明信片说起,回忆了难忘岁月的师生情谊,也穿插了我集邮活动的一些相关细节,曾表在《集邮报》上。我在该书的序言中写道“《热血与坚忍》一书纪念的是我可怜又善良的慈父,但又不仅仅是,因为郑道传起伏的一生浓缩了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热血与坚忍的大悲大喜!《热血与坚忍》缅怀的是一个渐行渐远的‘盲教授’,但又不仅仅是,因为‘人可以被摧毁,但绝不能被打败’,在他的身上体现着一个残障的硬汉在黑暗中与命运殊死搏斗的不屈精神!”
我的父亲是因为“右派”问题被劳改而致瞎的,从此遭到了身心双重的折磨,但他一直拼命地与不公的命运抗争,直至终老故去,至死都不肯闭上那双渴望光明的眼睛!人残疾了,这就是命运的不公,但与不公的命运抗争有很多的表现形式,热爱生活,热爱集邮,分明也是一种抗争,我始终是这么固执地认定的。一直在黑暗中爬行和求索的父亲无法与我一同享受到邮票的美丽与光明,这是我作为集邮者一生最深切的痛!我多少次梦想着自己能和老爸依偎在一起赏看方寸世界的精彩,可它却是我始终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我还真想把我的集邮册塞进父亲的衣袋而一同火化,让他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享有邮花盛开的清香!
我要说,能够集邮的残疾人是幸福的残疾人,懂得集邮的残疾人是有眼光的残疾人。我的父亲在年轻时曾经是一个充满激情的诗人,因此在此请允许我用诗的语言来赞美《残疾人集邮》:每一套邮品/都是滋润缺损肢体的水仙/每一枚邮票/都是残障勇士削砍障碍的利剑/呵,万紫千红的邮花/你铺开残疾生命的又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