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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头上的土啊!您可不能饶了他们!”
纪澜抱着胳膊,一脸坏笑地看向前方坐在宫灯旁,正拿着一盒一盒胭脂盒子慢慢品闻的裴洛意。
他一身广袖云中缎大衫,夏日里也严丝合缝地扣到脖颈处。
周身不见一件饰物,素净如云,却不掩举手投足间飘渺贵雅之气。
微微抬眸时,露出一双如潭双目,点衬在这张雪玉之面上,幽若清月,隔人千里万里,天人之姿,仿佛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尘。
人间的七情六欲皆与他无关。
疏离静冷,不可高攀。
他拿起一个描金浮雕的小盒子,淡声问道:“你何时操心起苏无策的女儿了?”
纪澜嘿嘿一笑,走过去,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道:“这不是看人家小姑娘一人可怜,被一帮子人模狗样的东西欺负,实在气愤么……”
话没说完,见裴洛意朝他睨了一眼过来。
那眼神虽淡漠无波澜,却分明是在说——你还会这般好心?
纪澜撇撇嘴,一边将那胭脂往鼻前送,一边笑道:“这事儿梁王可是插了一脚,我看礼部那意思,只要梁王施压,他们能拖是拖,给宋家转圜的时机……哈欠!”
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哈欠!哈欠!哈欠!!!”
顿时一脸惊恐地将手里的胭脂盒子盖上丢了回去,迅速后退,“这哪儿来的胭脂水粉?里头加了什么玩意儿?哈——欠!”
裴洛意又拿起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盒,打开,一边问:“梁王缘何要插手宋苏两家之事?”
纪澜揉了揉鼻子,见他拿着盒子,心有余悸地后退,嘀咕道:“这谁能知道呢?总不能是看上平安郡主了吧?”
裴洛意长眉微蹙,想到那个还是多年前见过的小姑娘,朝他看了眼,“休要胡说,坏了平安的闺誉……”
忽而话音一顿,看向手中的胭脂盒子,幽香冷冽,与那晚在湖边朦胧时闻到的那惑人香味极其相似!
他募地想起那一夜,那只手,勾开他衣领时的肆无忌惮,只觉脖颈处的血脉被无形的压力再次遏住,本是服帖的领口莫名发紧,勒得他呼吸一瞬凝滞!
喉头下意识吞没了剩下的话音。
纪澜好奇地瞅了眼,却不敢靠近,只说道:“那这事儿,您说要怎么处理呢?”
裴洛意缓缓松开捏紧瓷盒的手指,仿佛这样,才能让那缠绕自己命脉的香线能远去几分。
垂眸,不见半分波澜地说道:“苏无策只这一个女儿,他为国捐躯,不可叫人寒心。你这两日抽空再去礼部一趟,拿着我的玉牌,让赵彤写了解除宋苏两家婚约的折子,不必走中书省,直接拿到东宫来,我会批准。”
“还是殿下大气。”纪澜顺口逢迎了一句,又道:“那梁王府的赏莲宴您去不去……”
“不去。退下吧。”
“……遵命。”
待纪澜离开东宫正殿后,裴洛意将受伤那盒胭脂放在了桌上,静默地盯着那盒瓷瓶,片刻后,刚要开口,忽而闷声咳了两下。
本就霜雪之色的面容愈发苍白羸弱。
“殿下。”玄影走进来,手里捧着个药碗,“该用药了。”
裴洛意伸手,熟稔地一口喝下,褐色药汁染过淡色薄唇,垂萎的破碎气度里,又增添了几分靡色。
仿佛凌霄之花,盛开在野,即将凋零,有种冰冷放肆的美,却最终抵不住风月的流逝,走向生命的末端。
看得人惋惜又叹息。
“殿下,那千眠香之毒太损身子,周先生让您需得多加休息,不可再操劳心神。”玄影微微拧眉,奉上帕子。
裴洛意接过,擦了擦嘴后,却问:“千眠香的配方,周先生可找到了?”
玄影摇头,“此物恐是摄政王独家之秘,周先生说此番若非殿下误打误撞解了毒,只怕性命垂危,便是他也束手无策。”
“咳咳咳。”裴洛意忽而捂住嘴再次咳了起来。
等拿下帕子时,已是鲜血一片。
玄影顿时色变,“殿下!”
裴洛意垂眸,眉眼中的神色却清淡如烟云,只将帕子随手丢在一边,递过那盒胭脂,清声带着血淹后的生涩,缓声道:“去查此物出处。”
玄影不忍,“殿下,您当真不能再操劳了。”
裴洛意看着他,琉璃色的双眸静深清冷,“找出这解毒之人,方能有应对千眠香之法,也可防止沈默凌再动手脚。这南景的朝堂,不能被此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控。”
玄影咬咬牙,还是想劝。
裴洛意已抬眼看向殿外,目光落在那被如水宫灯洒曳的大理石雕凭栏上,见着几个小宫娥说说笑笑地从长廊内走过去。
语声慢缓却毫无动摇地说道:“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该护住这南景一日,不必多说。去查。”
“是。”
玄影眼下微涩,看了眼裴洛意虚弱的脸色,接了瓷盒,快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