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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绵泽活了二十一年从来就没有挨过耳光。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打从出生开始他爹就是当朝太子爷,在东宫里都把他宠着,哄着,侍候着。侍卫丫头嬷嬷们,哪一个不是得看着他的脸色,更不讲他如今深得洪泰帝的信任,协助大晏国政,人人都知道他是洪泰帝属意的储君人选,风头一时无两。

    可他今日不仅被人打了。

    还是一个女人,一个他深深厌恶的女人。

    一双手扼住夏初七的肩膀,他左脸上五个清晰的指榆红,却不如他那一双仿佛被烈火给撩过的眼睛红。

    “打疼了没?”

    他正要发怒,可面前的女人,却突然弯起唇来,歪着头看他的脸,那小脸儿上粉粉的,润润的,嫩嫩的,像东宫庭院里今春才长出来的草儿,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关心情绪,让他凝聚的满腔怒火,突然间就泄了下来。只觉得那声音是那么的轻柔,熨得他的心很是舒服。

    “不疼。”

    两个字说得有些幽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真的就是这么说的,说得他完全不敢相信。

    轻“哦”了一声,夏初七眨巴眨巴眼睛,瞅着他的脸,低低说了一句“这样啊”,就在他的怔愣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又一声清晰的“啪”声里,再一次重重搧了他一个耳光。

    他没躲,也没喊。

    因为速度太快,他躲不过,也完全出乎意料。

    得什么样的女人,才敢这样做?

    “夏楚——”他咬牙切齿,腮帮子上的肌肉在难堪、羞辱中,轻轻的颤抖,气得俊美的面孔略有些扭曲。可夏初七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得煞有介事。

    “我就说嘛,打人怎么能不疼呢?不打疼我他妈没事儿揍什么人?哎,是你自个儿说不疼的,你不疼我就没有达到效果,再补一下,那也是应当的,你可不要怪我。”

    说罢,她又似笑非笑地抬着下巴看他,无所谓的笑。

    “现在疼了没有?要不要再来一下?”

    “你可真敢?”

    “呵,怪了!老子有什么不敢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也说了,不会放了我,我他妈不打白不打,多打一个赚回来一个。难不成,还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

    “你个贱女人!”赵绵泽气到极点,突然把她狠狠一抱,死死压在亭角的圆木柱子上,那气咻咻的势态,像是恨不得压死她才好。

    “看我可会饶了你。”

    “不饶更好!反正水已经够浑了,也不差你再多挠这么一下。”

    赵绵泽看着她,不太清楚膨胀在心里的到底是什么情绪。

    恨!是恨的。可喜欢,却也是真真的喜欢。喜欢到心尖尖上去了的那种喜欢。恨这个样子的她,也喜欢这个样子的她。

    很久以后,当她早已身处北国他乡,而他登顶庙堂之高时,他的后宫花开如锦,姹紫嫣红,可他却永远也忘不了这一抱,也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好抱的女人。抱住了就不想再松手,抱住了宁愿把心都掏给她,只换得她能对他一笑。也是直到那个时候,赵绵泽才真正地了解周幽王为什么要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佳人一笑,也真正的了解了赵樽,为什么要用天下来换她。

    后话且不说,只说眼前的赵绵泽,完全理不顺他心情,在她似嗔似恨似调似戏的挣扎中,他几乎是吼着说了一句。

    “夏楚,回来做我的女人吧,我定然会好好待你。”

    这话不是他想说的,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就管不住他的嘴。

    挨了两个巴掌,他的嘴居然还想讨好她,讨好这个女人。

    夏初七挣扎得很厉害,可男人到底是男人,赵绵泽这厮看着温厚,可力气还是恁大,与他纠缠打斗着,嘴里也是气喘吁吁。

    “做你的女人?我凭什么要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跟你的?”

    “我十九叔能给你什么,我就能。他不能给的,我也能。”

    手臂都像是快要被他掰折了,看着他失去理智的样子,夏初七冷讽,“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你有这个资格吗?”

    “资格?”赵绵泽火一般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才叫做资格。”

    “等你有那一天再说吧。”

    “他就这么好?”

    “他的好,不是你懂的。”

    “他究竟能给你什么?”

    “跟了他,我什么都有了。”

    “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赵十九,有了他,我就觉得欢喜,有了他,我觉得就快活。他是我的男人,我看他哪里都比你好。我的男人他疼我,宠我,什么都依着我……”

    “我也可以。”一把扼住她的手,赵绵泽低喝。

    夏初七突然停住了挣扎,看着他。

    “行啊,给你一个机会——”

    赵绵泽喘息不止的呼吸均匀了下来,心里倏地一软,就像被一片轻柔的羽毛划过了心坎,激动得喉结不停的滚动。

    “你说。”

    夏初七微微一弯唇,笑嘻嘻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被她逗弄玩耍的小动物,眼睛很邪,唇角的梨涡也很邪,整个人都像被罩上了一层邪气。

    “我不喜欢被人睡过的男人,你还是吗?你若还是,我就肯。”

    这种话寻常女子讲不出来,可以说赵绵泽想都不敢想会从一个女人的嘴里听见这种话。可她不仅说了,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么大言不惭。不要说他是皇孙,但凡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二十一岁了也不能没有睡过女人。

    “你强人所难!”赵绵泽恨恨骂她,“他就没有睡过?”

    “他当然没有。”夏初七抬起下巴,“就凭这一点,你一辈子也及不上他。”

    “怎么可能?他骗你!”

    “呵,他骗我我也乐意,我就喜欢强你所难了,怎么样?”夏初七一脸都是得意,歪着头,拍拍他的手,“殿下,您还是赶紧放手吧?不然一会儿被人看见,事儿可就大了。”

    “我不放,你个贱人,你是我的妻子,怎敢再嫁他人?”

    “我贱?呵呵,你更贱。”夏初七噙着笑,一点儿也不生气。在这一刻,她想到了东方青玄,大概他每次都是这样,自己不生气,却可以把人气得半死,那也是一种修炼。

    赵绵泽瞪着她,向来温和如春风的脸,仍然扭曲着,脸上有指印,眼睛里有火光,低头时的气息贴着她,不顾她的推搡,不肯松手的抱紧了她。

    “左右我俩本就是夫妻,择日不如撞日,就这里圆了房也罢。”

    “要不要这么无耻?”

    看着他瞳孔里瞬间浮上的迷蒙,还有他褪去了温文尔雅的强势,夏初七后背被木头柱子咯得生痛,身子也被他压得生痛,呼吸都快要被紧张的气氛给夺走了。几乎没有考虑,她极快地屈起膝盖,在触及他身上某一处硬朗时,倒提了一口气。

    “王八蛋,你自找的!”

    一抬膝,便是“啊”的一声惨叫。

    从意乱情迷到要害吃痛,赵绵泽弯下腰来,疼得额头上全是冷汗。气恨的磨着牙齿,他看着叉着腰居高临下的夏初七,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他不是没睡过妇人。

    可如此急切的想要睡一个妇人,简直是他不敢想象的。

    一张俊秀的脸,疼得扭曲。他咬牙切齿。

    “你可真狠。”

    “那是你没有尝过更狠的,没直接废了你,算客气的了。”

    “贱、妇!”大口呼吸着,夏绵泽疼得上气不接下气,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恨不得生生揉碎了她才好。

    “嘻嘻,老子就贱了。信不信,真惹急了我,我就把你那玩意儿割下来,吊在奉天门城楼上……”

    夏初七笑眯眯地说着,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裆丶部时,还饶有兴趣地弯了弯唇,那一股子邪恶劲儿,是赵绵泽终其一生也不曾在哪个妇人身上见到的。

    赵绵泽呼哧呼哧着,终于疼过去了,呼吸也喘匀了,他直起身来,逼近了过去,一双眸子全是怒火。

    “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问得极狠,却见她突然绽放开一个极美的笑颜,心顿时化了一地,“夏楚,你可是想明白……”

    正说到此处,他后领子突地一紧,被人生生拽住了往后一扯,接着,不等他看明白,一个老拳揍向他的胸口。赵绵泽避无可避,“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等他看清那个冷沉沉的面孔时,这才知道,她刚才那一笑不是对他,而是对这个人。

    “赵绵泽,不要碰我的女人。”

    “哈……”赵绵泽抹了下唇角的鲜血,看着赵樽冷笑,“十九叔,你何苦自欺欺人?她是谁你心里有数,他是你的侄媳妇儿,多少年前就与我定了亲,她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

    听着他气极的吼声,赵樽瞄他一眼,皱眉看向了夏初七。

    “没事吧?”

    “没事儿。”夏初七理了理衣服,“有事儿的是他。”

    赵樽点了点头,看向赵绵泽一脸愤慨的脸,面无表情,“绵泽,陛下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你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也得好生想想才是。千万不要让陛下再为你烦心了,更不要让陛下为你所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赵绵泽红着一张脸,仍是冷笑,“十九叔,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叔。偷偷摸摸的抢了我的女人,还敢大大方方的带入宫来,威胁我?”

    脚下锦缎的皁靴又往前一步,赵樽身姿挺直,并无太多表情,可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沉重,“有所得,必有所失。鱼与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绵泽,你可是想好了?”

    赵绵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江山与女人,他只能选一个……

    心下生着恨,他转头,看向夏初七。

    她还是像先前那样儿,浅笑靥靥地看着他。眼神没有躲闪,更无半点回避的意思,就那么当着他这个正牌丈夫的面儿,靠在了赵樽的身边,毫无羞耻之心。

    冷笑着“哼”了一声,赵绵泽慢慢站起身来,看向赵樽,“十九叔敢把人带入宫中,早就做好准备了吧?侄儿一直敬佩十九叔是个大英雄,却不想竟是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人人都以为您要以计谋权,可没想到您却是以计谋人。”

    说罢顿了顿,看向夏初七,目光有恨有怨。

    “总有一天,十九叔你会后悔的。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当。”

    一拂袖袍,他说完狠话,气恼得扬长而去,就在那春日庭院中升腾的薄薄雾气里,背影挺直,却悲伤得像一个故事的终结。

    小园中,初春清寒,两个人良久无言。

    直到赵绵泽的身影拐离了视线,夏初七才微微一笑。

    “不是说让旁人送我回府吗?你怎么又过来了?”

    赵樽叹口气,抱她入怀。紧紧的抱着,那手臂紧得都有些僵硬了。她想,他是见到先前那一幕担心了吧?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与她紧紧相拥,她也就没有开口,

    亭外初春枝头的绿叶在随风轻摇,那用年轮缠成的树杆与树叶缠绵着,沙沙的声音,似乎是在默默的数着他们两人合了节拍的心跳。

    “爷若不来,你不会跟人跑了?”

    听他开口,夏初七抬头瞄他一眼,抿着嘴儿直乐。

    “很有可能,我感觉他真喜欢上我了呢?十九爷,如今你有这么大的压力,可有没有点危机意识了?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拽了?再拽,我可不要你,跟野男人跑了,气死你。”

    赵樽眉梢挑开,拿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好你个泼丫头,敢当着爷的面说这种话,这是要造爷的反了?”

    “你若待我好,我便不反。你若待我不好,早晚也是得反的。”夏初七笑着,眸子里却软成了一汪春水。

    “如此说来,爷还真得看紧了你。”赵樽低声说着,语气很是轻松,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不停在她的脸上打量。

    “怎么了?这样看我?”夏初七奇怪地揉下脸。

    迟疑着,他问,“他碰你哪儿了?”

    微微一愕,夏初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吃醋了?怎么这语气听上去,有点酸啊?”

    赵樽慢悠悠瞄她一眼,不肯回答,样子很是矫情。

    “哎我说,要是真碰了,你怎么办?”夏初七问着,弯弯的眼儿,撩出一抹说不出来的小风情,两片粉色的唇,半合半开着,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出口,呵着气儿,像是诱了人去采撷的两片楔瓣儿。

    “嗯?泼丫头在钩引爷呢?”赵樽低头,目光落入她的眸子,在空气中来来去去的缠绕了几圈,终于紧紧覆住了她的唇,密密麻麻的吻了上去。

    怦怦怦……

    心狂烈的跳动着。

    呼吸乱了!

    节奏乱了!

    他个头太高,她双脚不得不被他勒得高高踮起,脑袋也高昂着,下巴被他扼住,一截纤白细嫩的脖子弧线极为柔美。而她的心是酥的,麻的,软的,却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吻她,看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也看着他沉浸在这个吻里。

    “不害臊,还看?”

    他拇指抚着她的下巴,目光停留在被他吻过的唇上。

    那一处,娇艳欲滴,如有浅浅的水波浮动。

    “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她弯唇,哪里懂得丢人?不仅如此,还“嘻嘻”笑了一声儿,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就跳将起来,两条腿劈开像只猴子似的缠在了他的腰上,身子微微一拱,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有点儿小得意。

    “爷,到底谁比较不害臊呀?这没下雨,你撑什么伞?”

    “叫你闹!”赵樽低头啄一下她的唇,吸气,吐气,一脸都是隐忍,“晚上爷过来,再收拾你。”

    ……

    ……

    云月阁是梓月公主的寝宫。

    洪泰帝疼爱梓月公主,人驹知,云月阁的布置自然比其他公主的寝殿奢华了那么许多。夏初七是与赵樽一起过去的,从那个小园子出来,脚步很是轻快,一直等到踏上云月阁的青石地板,才开始慢慢沉重下来。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赵梓月了,那个曾经声称要“嫁给她”的姑娘。刁蛮过,任性过,哭过,笑过,闹过,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如今却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一张她父皇特地为她打造的精工雕制的大床上,那层层粉色的纱幔里,默默等着一个结果,再也不会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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