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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上山的人是华硕,他可是下了决心咬定这些人是流寇的,若是如今再在山上见到华宸的人,定然会反口咬定这些人与华宸有染。
若是如此,那哪怕三殿下此次在泽州立下大功,只怕也会功亏一篑。
若苏懿真的为华宸着想,那就不该如今还留在壶嘴山上。
除非他能做到不被华硕发现。
华硕眼下虽然没有动手,只怕仅仅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等到他先前在山上埋下的人手做好了准备,里应外合的时候,就算是他们百口也难辨,只能宛如瓮中之鳖。
这时,鸾歌忽而睁大了眼睛:“华硕的人是不是在你手中?”
“在那些人上山的时候,你们便已经察觉,也动了将这些人扣押或除去的想法,所以才会有那些后来搭建的机关。”
“先由着那些人在昨夜演那场戏,让华硕以为事情尽在掌握之中。谁曾想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都是请君入瓮再借刀杀人。”
“这个时候,等他们上山,不管是连根拔除,还是装傻充愣拒不承认,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了——不,不会连根拔除,周扬也在山上,除非你们不想再留在壶嘴山。不想树大招风惹来圣旨清剿,你们只能和周扬合作,共演一出戏,最后吃亏的只有华硕。”
“所以排布在外面的机关都是为了方便传递信息,让你们知道有人来祠堂这边了,防止被人发现什么,而不是想要取人性命。”
说到这里,鸾歌望着苏懿:“华硕的人,都被藏在祠堂的密道当中吧?——这一切,是三殿下的意思吗?”
但话刚出口,她便否定了自己最后的猜测。
这绝对不是华宸的意思。
西山流寇存在有近百年,且山上种种痕迹,也都不是三年五载所能有的。
眼前这个苏懿,不简单啊……
“鸾歌姑娘果然聪明。”
苏懿眼中露出几分赞许的笑意,不再似先前的油滑谄媚,也没有秘密被戳破后杀人灭口的狠厉。
“郭平的确是在密道当中。昨夜在他动手之后,便被我们的人拿下。壶嘴村避世百年,本不欲卷进这些纷争当中,但我不难人,人却欺我灭我,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太亏了。”
苏懿摇摇头,好似自己很被动,只是简单的不想被欺负。
“那苏先生如何解释流寇一事呢?凡常割麦锄地的农汉身手非凡,这个村子,还真是秘密不少呢。”鸾歌根本不信他们无辜。
“有人欺男霸女恃强凌弱,自然有人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羊吃草,狼吃羊,凡此种种,皆是因果,世间旁的物事可比人看的清楚多了。”
这是供认不讳了。
在苏懿看来,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任何问题
若天地不仁,无心渡化众人,那人只能自己渡化拯救自己了。
鸾歌不置可否:“真正下山的路,在哪里?”
若苏懿的话不假,那么下山肯定还有一条他们不知道的路。
“姑娘且别着急,既然你想知道,苏懿定然会悉数告知,只是在此之前,可否能跟苏懿一起,前去修补一下前面的机关?没有这些东西,苏懿一个文弱书生藏在这里,想要不被二皇子发现,可就很难了。况且我那知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夜间风冷,若是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苏懿避过话题,但是提出了新的邀请。
鸾歌原本放开的手,又一次按在了腰上。
苏懿看在眼里,也不见怪,反而笑了笑,从旁边拿过一支灯笼,率先往前走去,似是认定鸾歌肯定会跟过来一样。
他的猜测没有错,尽管可能会有危险,但鸾歌还是跟了上来。
待行到门口的时候,见到鸾歌,守在外面的飞廉和另一个大汉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懿。
祠堂何时多了这样一个女子?
先生可有危险?
“无妨。”苏懿摆了摆手,对着上前来的飞廉道,“你和郁锄看好这里,别让人闯进去。”
有此一句,二人不再多说,应了声便目不斜视的守在门口。
见此,鸾歌不免多看了二人一眼,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苏懿。
看来苏懿在这些人中的地位不低,而且这些人……倒像是行伍出身一般,闻令不疑,唯有执行。
走在前面的苏懿倒是没想这么多,说完话便一手持灯,一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走了一会儿,鸾歌忍不住出声问道。
“在下苏懿,壶嘴山壶嘴村人,现为大晋三皇子华宸门客。”苏懿正正经经的回答,罢了补上一句,“这些姑娘都知道的。”
“那我不知道的呢?”
“家中没有父母双亲,至今也没有娶亲,家中也没什么积蓄。”说完,苏懿又恢复了先前的笑,痞贼兮兮看向鸾歌。
“……”
鸾歌只觉一阵恶寒,谁要问这些?分明是恶心人好吗?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苏懿就是为了恶心一下鸾歌,省得她一路老是问来问去。
再者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对鸾歌有什么想法呢?
毕竟她可是……
眼睛暗了暗,苏懿指着前面道:“到了,那就是天网。”
“应该叫地网才更合适。”
鸾歌上前几步,瞧着不远处的那铺盘在地上的东西。
苏懿将灯笼往前探了探,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天罗地网。”
鸾歌这时才看到眼前的景象。
不仅仅是地上夹杂在草地中间的盘旋飞螺,还有天上那薄如蝉翼的透明丝幕。
若说那自如游走在草地中间缝隙,看似凌乱却实则规律的飞螺旋是处于明处的机关,那天上甚至连星子的光芒也遮挡不住的丝幕,便是藏在暗处的最后杀机。
“这是……”
鸾歌看着眼前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此是何物。
甚或于,若不是有一处被撕开一处口子,挂着几根草茎,她甚至没有觉察到头顶居然随时会显露杀机。
待细看去,那些草茎,分明是先前自己编草兔时的那些,许是因为先被飞螺绞断,如今散落在那丝幕中,仿佛是碎裂天幕嵌在其中的碎石,又像是击破湖面的涟漪。
“这是,什么东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
“夺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