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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将金榜的誊抄本送来半个时辰后卢天禄被传召入宫。
这位接手礼部不足三个月,又差不多已经搞砸了会试的尚书挨了皇帝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没多久就面带怒气地大步迈出了兴都宫,甩着衣袖折返了礼部。
礼部上下凡是参与了会试筹备的官吏都被扣押在衙门中,因此除了被应承安刻意从会试这一桩事中摘除出去,这十几天为皇帝吩咐的冬猎一直在外奔波的礼部侍郎裴意致,几乎人人禁足。
但礼部不能无人主事,雁探司粗略一查,没有发觉他与会试有什么牵扯,旨意便与尚书前后脚进了礼部府衙的大门,命他暂代尚书职,主持礼部事宜,配合三司会审与雁探司的暗查。
卢天禄与他简单地交割了公务,又起身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早得了宫中的吩咐,将平日里学生辩论的学堂空出来,请卢天禄登台。
闹事的士子被分开安置在不同的院落休息,听闻主考官到场,又纷纷赶来,口中呼喝诉求,群情激愤地与他对峙。
卢天禄负手站在台上,余者在台下或站或坐,越梅臣也放下询问,在台后寻了个隐蔽角落。
他刚刚站定,就听卢天禄高喝了一声“肃静”,台下似乎一时被他气势所涉,寂静无声。
卢天禄沉声道:“吾与诸同僚定下名次时,通读试卷,不说默诵,多少有些印象,若有不满落第者,上前来,诵时文,吾为尔指点文章。”
他治的经为《礼》,十余年前便有大儒之名,台下皆后学晚辈,不免踌躇,过了半晌才有一人敢上台。
此人生得一副愁苦相,打扮也做穷困潦倒模样,衣袖甚至能见线头。
他向卢天禄作揖,也不报姓名籍贯,径直诵道:“问易曰欢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古者,尧舜禹汤文武皆善治之君,其化成天下果以人文……”
卢天禄听了破题,打断他问:“可是有‘君心正而国势尊,贤才用而天下宁’这一句?”
那士子便道:“有。”
卢天禄眉头皱起,双目紧紧注视他,直看得士子不安低头,才道:“你是淮阴士子,姓黄名征,名列一百七十四。”
黄征闻言骤然抬头,眼中显出光芒,又飞快熄灭,垂头丧气道:“我榜上无名,金榜、台下诸君皆可作证。”
自卢天禄一口到处士子籍贯姓名,台下便有议论声,眼下更是哗然,卢天禄却不理会喧哗,也不回应黄征的疑惑,只道:“可有下一人?”
台下没有愚钝之人,谁都能听出是考官誊抄金榜时出了疏漏,因此卢天禄再一问,就一一登台背诵会试文章。
开始时十人中有三五人说出名次,等十人一过,数量便骤减,等到被困在国子监中的五十余人尽数登台,才再拣选出一二人:
共有六人自称榜上无名,但在卢天禄的印象中各有名次,甚至还有一人名列第七,答卷还在皇帝眼前走过一遭。
等到最后一人下得台去时天已经黑透了,不时有冷风穿过门扉的缝隙涌进屋中,发出凄厉啼嚎,雪又开始纷纷洒洒地落下,冰珠砸向地面,四处迸溅,犹如爆竹,唯独国子监中寂静无声。
只听卢天禄缓缓道:“考官二十人,我一人言轻,不足为信,若三司审过无辜,本官必将其请来,使诸学生相询。”
台下士子便高声问:“既有名次,为何榜上姓名另有他人?”
眼下还无人知晓答案,卢天禄答不上来,却道:“科举为国选贤才,君父重视,我等考官阅卷后有取各房案首与考官力荐之卷一一览阅,定下名次。当时糊名未拆,便在卷上做标记,礼部已将试卷封存,送往刑部核验。刮除糊名,誊抄名次,核对正误的官吏也都被大理寺看守询问。”
他向下环视一周,正色说:“为国取士,却出此纰漏,朝廷查得真相水落石出,使清者更清,浊者受戒之心比诸生更急切。我为会试总裁,难辞其咎。”
卢天禄退下高台,在人前拱手长揖,半晌才直起身。
礼部尚书在朝中无善名,不乏有人笑他迂腐,嘲他倚仗家世熬资历,全靠机缘巧合才官至尚书,入阁有望。殊不知卢天禄历经三朝,历来稳稳当当,未有波折,也是寻常官吏也办不到事。
他这一番表态下来,虽称不上打消士子胸中怨气,但也不好在此时再向他宣泄,多数人侧身避开不守礼,只有几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未动,却也不再口出恶言。
卢天禄这才起身离开。
他来时匆忙,只有两名从宫中跟出来的禁卫在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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