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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便不得不因为大势尽去而暂做忍耐,想来宿抚既然因此已经在他身上施加报复,未必肯信他无辜,再煞费苦心辩白也没什么意义。
宿抚见他沉默,又施施然道:“也多亏承安莽撞,不然朕还得另寻借口谋承安天下。”
这回应承安的眼神动了一下,他隐约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讥诮地勾了一下唇角。
有人假冒他名义行刺宿抚,眼见得手时又刻意轻轻放过,留他一条性命,不是宿抚自导自演,就是他的臣属们体会上意,瞒着他安排了刺客——他得寻个机会叫殷桓去查查。
因此应承安避而不答道:“陛下究竟准备如何处置臣?”
宿抚知道应承安问得并非自身荣辱,而是他的天下与旧故,他望了应承安几乎看不到血色的唇一眼,大约是动了一点恻隐,回应道:“朕登基后应有大赦,前朝皇室当在列中,此事可得承安……几分颜色?”
宿抚称帝前便已命人在京郊为前朝皇室划拨土地,迁移宗祠,册封应承安为怀义侯,许其有生之年祭祀天地社稷,还准备把自己在京中的旧邸修缮一番后赏赐给他,但他昨夜改了主意。
他想把应承安留在他的床榻上。
应承安不知宿抚这一串出尔反尔的心思,柔顺道:“臣感激涕零,听凭陛下吩咐。”
他对宿抚说过数十次相类词句,唯独这一次真心实意,所幸宿抚今日为仪典奔波一日,已是疲惫倦怠,没再吩咐应承安如何侍候,稍用了些餐饭,便拎起软布把他双手一束捆在床头,与他同床睡了。
宿抚军旅多年,早练出了倒头就睡的本事,应承安刚辗转了两下,便听到他打起了快活的呼噜。
他睁着眼睛望了片刻昏黄烛光下的床幔,忍不住抬起手肘捶了一下宿抚耳朵附近的床面,试图把他的呼噜声停下来。
然而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作用,应承安刚准备再试一遍,突然感到一道叫人如同芒刺在背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同时还有一声极细微的落地声与刀剑出鞘声。
应承安僵了数息,从围着床的薄纱后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与半截利刃的寒光。
应当是宿抚的亲卫。
这倒是很寻常的事,应承安往日宿在寝宫,周遭也有禁卫保护,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在梁上蹲着,并能在这样昏暗光线下看到他的动作,不过看宿抚举动,大约是怕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亡国君梦中杀人。
应承安缓缓放下手肘,镇静地侧过头去与他对视片刻,亲卫无声地将佩刀收回鞘中,一闪身消失在了梁上。
宿抚好似被自己的亲卫一来一去的声音惊醒,他眼也不睁地探手摸到床边佩剑,含糊地抱怨了一句,大概是感到没有危险,就抓着剑柄睡了过去。
应承安听他打了一晚上的呼噜,膝盖又酸胀疼痛得像是正被马蹄践踏,实在是无法入眠,只好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日后谋划没定下来,反而想起了一桩与宿抚的往事。
他做太子时奉旨南下抚慰因洪水流离失所的灾民,赈济之处条件简陋,兼有游手好闲惯了的懒汉被有心人教唆着四处游逛,不听教化,治理着实费了一番心力。
彼时应承安将人手尽数派出协助地方军加固堤坝,只留了数十人主持赈济所秩序,乱象一生便快刀斩乱麻地将生事之人扣押,有确凿罪证的当场斩首,也算稳住了局面,不过以防万一,随应承安出行的宿抚硬是挤进了他的营帐。
帐中只有一张窄榻,应承安一人躺着尚且不敢翻身,宿抚只能席地和衣而卧,他半夜被雷声惊醒,发现宿抚尚未入眠,不知何故趴在床头看他,在烛火映衬下眼中仿佛有光,像是在看什么极珍极重的宝物。
那目光实在是太过专注,应承安被看得耳朵有些发烫,他故作镇定地撑起身叫宿抚发现他已经醒了,然后便发现宿抚的眼神像是被水波惊起的飞鸟一样飞快地躲闪开了。
因此他未能把疑问说出口。
二人返回京师不久后有人揣摩帝心,借赈济所之事对应承安发难,先皇顺水推舟地褫夺应承安太子之位,宿抚流徙边关,再也无从得知他当时偷偷注视应承安时心里在想什么了。
应承安回忆到此处,忍不住偏头看向酣眠中的宿抚,片刻后他心中飞快掠过一个猜测,叫他险些失笑。
背叛在先,国仇家恨与奴辱在后,他绝不可能与宿抚谈论情爱。
但也不是不能利用,应承安谨慎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