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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又把脚放到帅案上,斜倚着交椅道:“适才本官问你,那几件事是你做的吧?”
吴玄英小声道:“是,大人。”
金童满意的道:“很好,人嘛,是要在挫折下才能进步的,你看,刚才你对本官的话充耳不闻,现在答话都已经知道要喊‘大人’了。吴玄英,我看你很有前途,如果放任你不抓的话,说不定那天西北要因你变天了。来吧,说说范呆子被抓之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说完自顾自的转着茶碗,时不时的喝一口,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听。
吴玄英确实从小娇生惯养,这时被讥讽的满心羞愤,却又被打的满心害怕,往日的聪明劲儿也都找不着了,只好一五一十,把弥勒教分坛这半年的动向,在某某地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说完了,金童不阴不阳的又来一句:“没说足,来人,左臂割两块肉下来,再不给本官说清楚,就塞她嘴里让她自己吃。”
吴玄英惊吓的哇哇大叫,左右军士却是令行禁止,上去按住她,撕掉袖子,尖刀割下两块薄薄的肉皮下来,吴玄英疼的死去活来,叫嚷求饶都变声了,倒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喘匀了气。
金童虽然心狠,到底不是个变态,这么对付个女人也觉得颇有些良心不安,于是开门见山道:“吴大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本官也不和你说暗话,你招供的肯定不够详细,至少有件我知道的事情你就没说,好吧,这两日杀人不少了,也不差你一个,本官明告诉你,你爹,和刘二瘸子这些人是要往京师明正刑典的,但是你,你的人头只好寄存在本官这里,因为那件事我知道是你做的,除了你没人能想的出来。其他事情咱们日后再说,你和你爹,还有这些大头目,还是要分开了审,互相对口供,你若说的不够多,就是一刀一刀的割死,说的爽快,就是一刀砍死,你的人头我要拿去上坟。适才已经割了两刀,本官手段多的是,别想着多划拉几刀就能死,真要剐了你,不给你割成骨头架子绝对死不了的,是痛快死,还是受活罪,以后你自己想。今天不说二话,本官急着有事要走,你告诉我,大铁楼赵大苟的一家四口加上他老丈人和客栈里两个伙计,是怎么死的?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件事不说明白,现在立刻开始剐你。”
“什么!”吴玄英对好死还是受罪死还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也是个死,刚受的活罪也促使她坚定了痛快死的信念,可是提到这件事,却实在是她最说不出来的一件事,因为她别的事情做出来,都是为了分坛着想,或为了自己爹着想,唯独这一件,纯粹是因为自己当时被先天高手吓坏了,纯粹为了报复而做的。当初面对着赵大苟一家几口人的苦苦哀求,其中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她也是忍着心做了,这件事之后的很长时间她也是良心不安,可是毕竟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已经渐渐强迫自己忘记了,幻想着手下人不会走漏风声,没想到竟然还是传了出去,竟然还被官兵知道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提起来,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觉得报应来了,眼下她自己受的罪,就是报应。
听着吴玄英用干枯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述说着事情经过,她怕挨打也怕被活剐了,所以说的十分详细,赵家一家人的状况如何,赵家人的大人孩子当时是如何哀求的,自己又是怎么狠着心下令堆柴禾点火、下令阻止乡民救火的,又是怎么看着这些人活活被烟熏死的,等等等等全都竹筒倒豆子。金童早已变回了正襟危坐,不光是他,所有在场的官兵都鸦雀无声,只有吴玄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着,每一个人都咬牙切齿,每一个都攥紧了拳头,再没有一个人暗地里认为“大帅”这么欺负一个年轻女子不人道,也再没有一个人同情这个女人所受的折磨。
当吴玄英说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间就冷场了,过了半晌,金童缓缓道:“弥勒教,乃是国朝大害,吾,誓灭之。”说完起身,下令道:“全部带走,逆众交由玉门关大都督府处置,有职司者以及内奸、眼线都分别看押,严刑拷问,互相印证供词,招供不尽不实者从脚趾头开始慢慢往上割。散了吧!”
一边与王、张二人往帅帐里走,金童一边道:“两位大人,事后的尾还要拜托了,更有两件事,或者是你们,或者是黄大哥,务必帮我做到。”
二人道:“大人尽管吩咐。”
金童道:“第一件,这个吴玄英,是我故人的大仇人,不管她招供怎样,是砍头还是活剐,都是她自找的,赵大苟此人我不认识,她的人头,烦请两位替我去赵大苟丈人的坟前供上,我回京后诸事繁琐,就不来了。第二件,有关连弩的事情,务必仔细问出来,不论线索多寡,都不要与其他供状混同上交,另写一份传递给6侍中和我,这是谋反大案,还是要秘密详查,京师之中并不平静,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两人点头应是,保证做到,金童道:“我马上就去伏羲堂走了,今日一别,与两位哥哥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王、张二人道:“大人少年英才,在京师任事还需小心。”三人互相道别,金童带着众亲兵扬长而去。
这时的天上,无影叹了口气,问道:“小妍儿,看够了吗?”
苏妍轻轻啜泣道:“他,他果然深陷红尘,再难脱离了……他不是我的同道中人,无影师叔,为什么?”
无影一脸萧瑟,仿佛想起了别的事情别的人,他温柔的道:“天地万物,莫不有其出处,莫不有其归宿,若你真的喜欢他,何不在归路尽头等他,若他日后有了正果,也不是没有相见之期,若是他过不了关口,中途夭折,也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苏妍两手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咬着下唇呆了一会,轻轻道:“走吧,无影师叔,我要回山闭关清修,到归途去等他,就算……就算他……我还是会等他。”
然而金童这个时候已经带人走向了伏羲堂。看着晨光之间的峥嵘屋宇,他也感识着城外那一缕瞬间远去的祥云,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该失去的,终将会失去,该得到的,也不一定会得到。
直到金童到达玉门关伏羲堂,再到达洛阳伏羲堂,他的心还是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