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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就别装死了。”
冷冰冰的嘲讽声音，苏维再次睁开眼，眯着眼睛等适应这光芒。模糊的视线，模糊的人脸，他站起来，俯身端详苏维的脸。
“你……”苏维嗓子干哑，撕裂的疼，她仍是咬着牙把话说完，“苏亚你大爷……凑我……这么近……干什么……”
“看看你有多丑。”
苏亚站直。
视线清晰，他穿着纯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装裤。
清冷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苏维，轻轻扯了下嘴角，“你竟然没死，真是命大。”
苏维立刻去检查身体，胳膊刚抬起来就被疼的放了回去。
呲牙咧嘴叫了半天，苏亚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你看个屁……帮我倒杯水。”
“你暂时不能喝水。”
“为……什么？”
“内伤，需要休养。”
苏维干巴巴的咽下唾沫，看着苏亚：“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
苏维的身体没被换，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她以为醒来自己就变成了机械人。
“谢谢。”
“谢？谢我把你炸下来？”
苏维扬起嘴角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是双胞胎，再不生疏，再仇视对方。
他们身上的血液是一样，他们能感应到对方。
苏亚接了水过来，拿起小勺子喂给苏维。
“张嘴喝水。”
“你不死说我不能喝？”
“我不想让你喝。”
苏亚一点都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苏维喝了一些水，嘴唇不再干燥。
肋骨疼，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起来更疼，恶性循环。
“陆慕成去什么地方了？”
“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去抓啊。”苏维不顾身上的疼，笑眯眯看向苏亚，“其实你能力挺强的，一定能抓到陆慕成，相信我。”
苏亚沉下表情，直直看着苏维。
“我说的……是真的……咳咳……”
“你怎么不咳死呢。”苏亚把苏维的嘴角压回去，“我问你，陆慕成就那么重要？”
“废话。”
“你相信埃博拉？他的外号是什么你知道么？”
“谁能治好陆慕成的眼睛，我就相信谁，他是谁，在做什么，关我屁事。”
“你还真是……”苏亚居高临下看着她，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词。“顽冥不灵。”
“关你屁事，欠揍了是不是？”
“你现在这样能揍得了谁？你就是嘴炮。”
苏维想咬死他。
他的通讯器闪了一下，苏亚敛起表情，皱了皱眉，放下通讯器。
“装睡，母亲来了。”
苏维闭上眼。
没一会儿，门就被推开。
苏维本来只是装睡，闭上眼就陷入了昏沉，整个人晕晕乎乎。
“她醒了么？”
“还没有。”
苏维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母亲的声音很冷，高高在上。
“另一个人呢？”
“可能死在海里——”
“没用的废物。”母亲抬手就抽了苏亚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病房里回荡着，她的目光冷厉：“你能干些什么？埃博拉和陈清带着那个男人逃到了北区，北区啊！那可是我们的老对手。”
苏市长打苏亚，她竟然打苏亚。
苏维心中震惊。
苏亚擦过脸，嘴里有血，他把血咽了下去。
扬起嘴角想笑，没笑出来，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
“事态严重，严加看管她，如果苏维这边再出点什么闪失。苏亚，你这个位置该换人来坐了。”苏市长目光扫过病床上的人，抬起下巴，眯了眯眼睛，“她醒了立刻通知我。”
“是。”苏亚的声音很低，他的指尖抖了抖。
苏市长转身出了门，门板阖上。
苏维睁开眼看着他。
苏亚不再继续装逼了，拉过椅子坐下，擦了擦嘴角的血。
吐出一口血沫，他舔过嘴唇。
“苏维，我们都是她的工具，没有什么分别。”苏亚扯起嘴角冷笑，表情冷厉，阴狠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以前的清冷如玉。“明天我再汇报上去，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去想怎么应付她。”
“她不会杀我，也不会解剖我，现在我是她手里唯一的筹码了。”
苏维有些想笑，她一直嫉妒苏亚。
觉得苏亚受宠，而自己从小就被扔了，现在看来，半斤八两。
“你脸肿了，真难看。”
苏亚白了她一眼。
“从小窝囊到大，谁打你都不还手。”
苏亚表情阴沉下去。
苏维咳嗽一阵儿，畅快了不少，十分吃力的说道，“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她手里的棋子。苏亚，自由，你想不到拥有自由的人生是什么样。非常美妙，会上瘾的……”
苏维笑的很苍白。
“我走了，你明天早上再醒。”
苏维闭上眼。
她贪恋陆慕成的那个世界。
苏维落到苏市长手里，她逃不掉的。
第二天早上苏市长就到了，苏维看着她，笑了起来：“妈妈。”
“闭嘴。”
“你生气了？”苏维恬不知耻，继续笑。“为什么？我惹你生气了？”
苏市长简直想杀了她，肯定是那个男人带坏了她，让苏维不听话。那么优质的一组数据，竟然跑了。而她这一对儿女，都在帮那个人逃跑。
苏市长怒不可遏，她看着苏维。
“真不知道你的脑袋在想什么，被灌了*汤？”
苏维一言不发。
“我是你的母亲，我会帮你，你竟然去找一个外人？”
你会帮我？虚伪。
苏维简直想翻白眼，但是她忍住了。
她要继续装下去。
“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妈妈。”
苏市长万万没想到苏维竟然就这么装失忆。
“你闭嘴。”
苏维闭嘴。
“陆慕成去哪里了？”
苏维一言不发。
“回答我。”
“你说不让我说话。”
苏市长想抽死她，以前的苏维只会硬和她吵架，那样的苏维还好对付。
现在的苏维装傻充愣，油盐不进。
“你是我的孩子，你应该帮我，听的话，你怎么能去帮外人呢？”
苏维的头上绑着纱布，只有一张脸露出来。
苏市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去摸苏维的脸。
苏维快恶心死了，迅速扭头避开。
苏市长母慈子爱的戏码有点演不下去了。
“你就告诉我，陆慕成他们和你的联络方式是什么，他们去了哪里。苏维，你听话。”
“陆慕成是谁？”
苏市长想一巴掌抽她脸上，没抽下去。
手被拦住，苏亚提醒道：“把她打死，研究就没法继续了。他们的关系这么好，那个人不会放下她不管的，我们只需要等。”
“等？”苏市长胸口起伏，一向高傲冷静的脸上有一丝龟裂，“我没有时间了。”
“唯一的办法——”
“你松手。”苏市长甩开苏亚的手，看着苏维一会儿，说道：“通知欧文过来。”
苏亚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维，转身走了出去。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陆慕成去哪里了？”
苏维紧紧闭着嘴。
“现在实验到了关键之处，你这样，我很伤心。”
猫哭耗子。
苏维移开眼睛。
“他会来找你么？”
苏维还是不说话。
“到底我是你亲人还是他是你亲人？”
“他。”
苏维不再叫疼，也不再呲牙咧嘴的装苦逼相。
她看着苏市长，“他是我的爱人，你们的实验违背道德，迟早会被反噬。如果你现在有一点理智，你就应该停手，不要再继续研究下去。”
“世界马上就要灭亡了！我必须得拯救这个世界！你懂个屁！”苏市长咆哮。
苏维不再说话。
“陆慕成不是普通人，他的基因组成和我们不一样，这很值得研究你懂么？”
苏维不懂，关她屁事。
只有陆慕成和她有关系，其余的一切人和事，对于苏维来说毫无意义。
很快欧文就到了。
苏市长已经恢复优雅。
“市长。”
“检查她的身体。”
欧文看着病床上的苏维，短暂的犹豫后上前掀开被子，检查了伤势，说道：“断了肋骨，手臂断裂，身上没有特别的东西。”
“能带你到你的实验室做检测么？”
欧文眼前一亮：“要对她做实验？”
“可以么？”
“可以，不过需要养两天，现在的她太虚弱会受不了。”
“会死？”
“对。”
苏市长沉默片刻，点头：“那就等几天，那个人和她一块回来的，她这个身体也不是原来苏维的身体。他们两个既然都能穿越过来，那组织应该差不多。上次是不是没检测她？那就用她试试吧，不成功再说。这是秘密，她的名字也必须得保密。”
“我明白，苏市长。”
苏市长叹一口气，看着苏维：“为了这个世界，为了中部，我只能这么做，别怪妈妈。”
去你大爷！
虚伪！
呸！
就是为了你自己。
苏维别开脸，看都不想看她。
接下来两天苏亚都没有过来，军方来人看着她。
苏维肋骨断啊！
站起来都难，至于弄这么多人来看着她么？
苏市长也太高估了苏维的能力。
苏维一边艰难上厕所一边想，这他妈能逃出去才是奇怪事。
苏亚的态度怪怪的。
苏维的印象中，苏亚就是忠诚的狗腿，可现在，这条狗腿变了。
似乎，不那么忠诚了。
可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苏市长现在也不允许他来看自己。
倒霉催的。
不知道陆慕成怎么样。
苏维也会有特别疼的时候，疼的狠了就想想陆慕成如果在一定急的团团转。
想什么都没用。
陆慕成现在恐怕也是自身难保，不知道陈清会不会真的帮他。
第三天早上苏维被冲进来的士兵用手铐拷在推车上，盖上被子，前前后后一队人看着她。
苏维表示亚历山大。
被塞进军用汽车中，一路开到了欧文的实验室。
进了实验室，欧文微笑着点头，“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维也微笑，“我快憋尿了，欧文博士，能带我去洗手间么？”
“如果我说不能呢？”
“那我就尿在你的检查仪里。”苏维脸皮厚如城墙，笑眯眯看着欧文博士，“我无所谓，反正已经这样了，再脏也脏不到哪里去。您不一样啊，您这样的权威专家，回头刷尿多难看。”
“尼亚，过来。”
尼亚过来，“欧文博士。”
“把她送到洗手间。”
“好的。”
苏维进了洗手间，肋骨虽然是接好了，可苏维疼啊。
这么短时间也不会长好，坐到马桶上已经是一身的汗。
“你还帮我脱裤子？”苏维看着要帮自己脱裤子的尼亚，震惊了。“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帮我脱裤子？你这个机器人害不害臊？”
尼亚老脸通红，连忙出去。
“把门关上，你是不是要偷看？”
她把门关上，苏维从嘴里挖出通讯器，这边有讯号。
迅速拉开，按着号码给埃博拉发信息，“我还活着，在欧文手里。”
信息发送成功，外面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门外人立刻来推门，苏维阖上通讯器扔进了马桶里。
脱掉裤子坐在上面。
尼亚开门，苏维捂着自己嗷的一声大叫：“救命啊！机器人耍流氓了。”
尼亚连忙出去。
苏维按下水把通讯器冲了下去。
提上裤子，警报声大叫。
这个实验室有特殊装置，只要发送信号出去就会被检测到。
这孙子。
苏维又按水冲了一遍，通讯器应该被冲下去了。
“来帮帮我，机器人。”
尼亚真想打死苏维，她快控制不住体内的小宇宙。
这个人类太烦了。
简直是到了欠揍的程度。
苏维向来欠揍。
她被拖进去塞到了检查仪器里，整个过程像躺进棺材里。
苏维在心里呸了一声。
“准备好了么？我们要开始了。”
“你等会儿！”苏维连忙大叫。
舱盖又打开，欧文看向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会特别疼么？”
“不会。”
“骗我你是孙子，以后见我叫奶奶。”
欧文：“……”
立刻按下舱盖。
砰的一声，苏维的手脚都被控制住。
漆黑的世界，什么也没有，逼仄压抑恐惧。
苏维大叫，可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她像是躺在棺材里，死亡那么近。
也许，人死了就是这样，躺在棺材里。
永远的不见天日。
突然手腕开始疼，苏维无处可躲，她只能接受这种疼。
恐惧。
无处不在的恐惧。
苏维扬起脖子大喊，没有人。
她绝望的躺在这样黑暗狭小的地方，头抬不起来，脊骨突然被钢针刺了进去。
苏维大喊，她是真的疼。
很久没有这样疼过，疼的很纯粹。
陆慕成也经历过，当时他替自己躺了进来。
出去的时候，脸都白了。
老陆也经历过，他能过去，苏维也能过去。
疼消失了。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旷的世界，一个院子。
只有她一个人，她蹲在角落里。
“她是傻子，我们不跟她玩。”
“苏维是个傻子，你们不知道吧？她的脑子有问题。”
“检查结果出来了，她不适合再留在家里。”
“只是个孩子——”
“她是智障，她脑子有问题。你懂么？她的脑子有问题。我的孩子不能是个残疾人，我不要这样的孩子，不能让外界知道她的存在，把她送走。”
……
“听说她是傻子。”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
苏维无法控制情绪，她痛苦的喊出声。
她真的不是个傻子，她不是！
她不是个傻子。
“傻子，过来让哥哥摸摸，哥哥给你糖吃。”
“啊啊啊救命啊！傻子打人了！傻子要把人打死了！好多血。”
……
“苏维！一天到晚都是你，打架不好好学习不和同学交流。如果不是你的妈妈，你早被赶出训练营了。”
“关一天禁闭，不许吃饭。”
“你这个蠢货，又和人打架！”
耳光打在脸上，很疼。
苏维满脸都是泪，明明是他们先欺负自己。
就因为她是傻子，她必须背负暴力狂的罪名。
“很能打是么？那老师就不和你客气了。”
“站起来！”
苏维站起来又被踹倒，她已经爬不起来。
“你就是个蠢货，你什么都做不到！所有人都放弃你了，你还有什么？”
“苏维的各项成绩都很优秀，只是……”
“狂躁症、暴力倾向，她不适合做警察。这样的人做不了警察，抱歉。”
无穷无尽的黑暗，她的世界只有黑暗。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有战斗让苏维去啊，她多能打，恐怖分子都怕她。”
苏维咬着牙，她的指甲里都是血。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不要回来了。”
爆炸声轰然响起，她被炸成了碎片。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落进了火海里，被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