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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笙振臂,对着扶言之一剑挥下。
这恨意十足的剑气,带着盘古开天辟地之势,划破了亘古的宁静,硬生生将天空中的层层黑云劈裂开一道口子,原本藏在黑云之后的圆月重新出来,散着清冷光辉,照耀大地。
脱离了蛛网阵束缚的扶言之迅速出手抵挡,却还是晚了一步,堪堪被扶笙的剑气击中。
剑气在接触到扶言之的那一瞬顷刻爆炸,发出巨大的震鸣声,将周围虚空都给撕裂。
这样强悍的剑气,惊人到极点,直看得澹台惜颜等人目瞪口呆。
扶言之被击中,身躯剧颤,身子飞出去好远,撞在后面粗壮的大树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站起身来,拇指抚过嘴角,擦干血迹,缓缓抬眼。
扶笙朝着身后众人大喊,“快带着叮叮撤离这个地方,记住,不要与扶言之的双眼对视!”
澹台惜颜赶紧跑过去抱起叮叮。
扶笙又道:“璇玑阁主,麻烦你去一趟妙峰园,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传送门恢复。”
璇玑阁主点头应声,“七小子,你安心应战,我这就去看看。”
璇玑阁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惋惜。
传送门一旦关闭,哪里还能复原,就算他现在重新弄一个传送门出来,里面的幻境也不会是荀久所在的那一个空间。
这一次,久丫头怕是永远被困在幻境里了。
心中默默叹了一声,璇玑阁主为了不让扶笙分心,只好道:“老夫会尽全力的。”
扶笙紧绷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一些,双眼依旧紧闭,双眼上蒙着布条。
他一直都是用心眼看的扶言之。
众人散尽之后,扶笙全神贯注起来。
对面,扶言之已经完全站了起来,看向扶笙的眼神里嘲讽之意明显,“怎么样,这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当年凤息死的时候,我使出来的剑气,可比你现在的强了百倍,而你现在,却连我分毫都伤不了,你用什么来给她报仇?”
扶笙清冷的眉眼添了霜寒,冷嗤,“疯子!”
话音刚落,点地而起,虚空刺下,依旧是恨意十足的强大剑气。
这一次,扶言之有所准备,飞身躲避,轻轻落于房顶之上。
扶笙的那一剑刺空了,引得周围草木翻卷如怒涛。
“哈哈哈……”站在房顶上的扶言之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扶笙,“本尊有没有告诉过你,像我这样的魔,最喜欢人心底里的恨,你越是怒,就越能加强我的能力。”
扶笙身子微僵。
“恨吧!”扶言之仰天大笑,“你越恨我,我越强大,你恨了,我才高兴。”
瞥了一眼扶笙呆滞的表情,扶言之红唇勾起,“蠢物!就算你转世重生,依旧撇不开这层关系——本尊是你的心魔。”
“本尊是你的心魔……”
“本尊是你的心魔……”
这句话,不断有回音冲击着扶笙的耳膜。
他身形晃了晃,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子,心底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这个人,是扶言之的心魔,那也就等同于他自己的心魔,他早该想到的。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未把扶言之和自己拉上关系,甚至于,潜意识里都觉得他是他,扶言之是扶言之,纵然前世今生,但毕竟是两个人。
如今扶言之的一番话,顿时让他醍醐灌顶。
眼前这只魔,是他的心魔!
只要他动了恨意,就会让扶言之无形中变得强大起来。
深吸一口气,扶笙慢慢平静下来,再抬头时,周身气息已然归于平缓。
扶言之负手而立,笑容轻蔑,“五百年来,本尊操纵了成千上万个傀儡,吸食了他们心底里的不满和恨意来喂养我自己,如今的本尊,对你来说是铜墙铁壁,你想杀我?呵!白日做梦!”
扶言之说完,目光一狠,出手便是一阵凌厉的掌风。
扶笙举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将内力不断注入到剑柄上,片刻之后凝聚出一个浅金色光圈,把扶言之的掌风挡在外面,随即低吼一声,吼声震天,波及之处,狂风怒号。
金色光圈慢慢聚拢,最后凝在剑端,变成烈焰的赤红色,火焰雄浑,燃烧着扶笙最心底里的怒,奋力一挥。
滚烫的火焰如同汹涌的洪水,带着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的气势,火舌不断逼近扶言之,火光烈烈,烧红了半边天。
这是巫族法术寂灭之火第六重——魂灭道消。
扶言之根本不懂巫族法术,他催动灵力来阻挡,岂料越是动用灵力,就越能让那些浩浩荡荡而来的火焰烧得更旺。
有火舌飞落到扶言之的衣襟上,转瞬便顺着烧了起来。
扶言之大怒,面部肌肉狠狠抽搐,一只手用内力抵挡着身前的火焰,另外一只手朝着旁边的荷塘里一招,立即引来荷塘水浇灭身上的火。
扶笙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放下软剑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开始结印,一道道金色符文往外扩散,围绕着他的周身不断旋转。
未几,他双手一拍,金色符文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融合成刺目金光,扶笙抬起头,双手飞快,毫不犹豫将金光推出去。
扶言之迅速拿出玉笛,玉笛周围散出重重青光,与扶笙的符文金光撞在一起。
两股强悍的力量碰撞,那一刻,整片大地都颤了一颤,虚空中满是撞击过后的绚烂光芒以及剧烈燃烧。
两人都被对方强大的力道损伤到内腹,各自吐了一口血。
这五天,扶笙不眠不休守在传送门前等荀久,本就体力不支,眼下又数次动用灵力和巫族法术,损耗极其严重,紧接着连吐了几口血。
扶言之见状,迅速站起身来,将碧色玉笛放在妖娆红唇边,不出片刻,幽幽曲声便传了出来,每一个音符都好像在号召生命,带着让人失神的魅惑。
清幽月光下,阴冷的风夹带着血腥味,随着缥缈的曲声慢慢散发出去,盏茶的功夫后,四周传来飞鸟振翅的声音。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这是扶言之在召唤他的傀儡黑鸟。
扶笙剑尖撑地,意图支撑着站起来,却发现刚才受伤的时候意志力薄弱,心神被扶言之的笛声影响到,全身血液都好像凝结住不会流动,他才刚刚站起来一点,就感觉全身乏力,脑海里一阵眩晕,单膝跪了下去。
握住剑柄的手指紧了紧,扶笙心痛如刀割,自从荀久走后,他的每一刻钟都好像过了一年那样漫长。
坐在传送门前,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合拢一下,就怕一觉睡过去,醒来以后,那道门就消失不见了。
他不眠不休守了这么多天,竟然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传送门,没能等到他深爱的女人回来。
随着扶言之曲调的婉转变化,过去的种种,在扶笙的脑海里一幕幕盘旋。
他还记得与她在无人岛上的美好时光,那个时候,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天是蓝的,海水也是蓝的。
她在大雨之夜跑出去为他找退烧药,弄得手心全是伤痕。
她在水塘沐浴时被猴子偷了衣服,后来他追了很久才从猴子手里抢了回来……
他也记得雪田里两人的初次火热缠绵,互许忠诚,他在她体内注~入了爱的毒液。
她初见时想方设法逃离他身边的淘气模样、知道抄家真相时的脆弱模样,穿上火红嫁衣时的勾魂摄魄模样,甚至是吃醋时气呼呼鼓着小脸的模样。
这些画面,仿若还在昨天。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牵挂一生的久久。
荀久,寻久。
他在灰白的人生中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牵挂一辈子的人。
他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以为,他的一双翻云覆雨手,能筹谋这世间的一切,能筹谋到她,自然也能牢牢拴住她。
然而,亲眼见到传送门关闭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整颗心在片刻之间碎成齑粉,那鲜血淋漓的痛,让他不知道自己得多坚强,才能接受这赤~裸~裸的事实。
那个女人,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
他甚至,连她消失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他还没告诉她,无人岛的海景房已经建好了,他们可以一起划着小船去,一起搭建避雨的棚子,一起和那群猴子抢野果。
他还没告诉她,其实早在她穿越而来的那天晚上,她在房顶上偷窥他沐浴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
他还没告诉她,他很想很想她,想得心口那个地方好疼好疼好疼。
好多话,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了。
心中的万千酸楚,终于化作两行清泪。
一生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秦王扶笙,这一刻像个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哭得声泪俱下。
荀久,久久,我要如何做,才能将你从回忆中唤回来?
你就这样丢下我,以后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现在就想你了,很想很想……
受了重伤,再加上扶言之的笛声蛊惑,让扶笙的意志力一再薄弱下去。
在扶笙周围盘旋已久的黑鸟们终于寻到机会,兴奋地尖叫着冲下去准备将下面这个人生吃了。
然而,黑鸟们还没靠近扶笙,他周身突然激起暴戾恨意,仿佛风暴过境,让他披散在肩后的墨发肆意张扬起来。
一点一点地站起来,蒙着眼睛的扶笙凭着听觉,挥动强大的剑气斩杀了一拨又一拨前来袭击的黑鸟。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死了一批,立即又有一批填补上来。
扶言之飞身上房顶,动作优雅地坐下,玉笛不离唇畔,曲调幽幽。
时不时看一眼下面乱剑斩黑鸟的扶笙,扶言之勾起唇瓣,笑意邪肆。
他就不信,他的葬魂曲,不能耗尽扶笙的意志力。
被重重黑鸟包围的扶笙手中的剑越挥越快,被砍中的黑鸟鲜血在空中曳展如虹,划出让人心颤的弧度。
扶笙再顾不得那么多,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不能连亲人也失去,就算知道自己无法战胜扶言之这个恶魔,他也要拼死一战,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放弃。
房顶上,扶言之的笛声微微顿了一下,瞳眸微缩,心底掠过一抹诧异。
他以为,扶笙这个时候该是充满了恨意的。
可是自从他再一次站起来之后,他心底的那些恨意就好像退潮一般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没错,的确是平静。
扶言之面色惊讶,难道这个人根本就不爱荀久?否则为何连他的葬魂曲也没能将他心底里的恨勾出来?
眯了眯眼睛,扶言之收了玉笛,足尖轻点,飞身直接朝着扶笙的方向去。
黑鸟们感觉到主人靠近,都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扶言之落在地上,白衣翩然的他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清美,若是撇去那一双眸,倒真真是惊鸿一笔。
嘴角噙着嗜血快意的笑,扶言之缓步走近扶笙,玉笛再一次凑到唇边,正准备吹出摄魂曲。
这时,挂着清月的天空突然之间黑云层层聚拢来,电闪雷鸣,巨大的响声让黑鸟们四处逃窜。
扶言之不敢置信地抬起眸,却陡然得见虚空被人撕裂,裂缝处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无知蠢物,毛都还没长齐,竟敢痴心妄想动本老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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