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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望,期望他能建功立业,立下不输与先祖的功绩。
沈廷钧不走恩荫为官的道路,而是要科考取仕,这就是先武安侯对他的人生规划。毕竟作为过来人,先武安侯吃足了身为世家子所带来的好处,但也因为没有各正经的科举出身,这也限制了他的前程和未来。
他自己吃过的亏,走过的弯路,自然不想儿子再走一遍。
因而,父子俩谈心,先武安侯早早便替沈廷钧定下了参加科举的行程。
可惜,还没等到沈廷钧真的下场,下武安侯就因为一时不慎,中毒暴毙。
说起这个“中毒”,若是寻常人下毒,先武安侯自然不会毫无防备。
可若事情牵涉到女眷,且那女眷还曾与先武安侯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那武安侯轻易中招,便也不难理解。
沈廷钧说起这段早已被他查清,但却迟迟没有告知母亲的真相。
却原来,先武安侯曾与当今的堂妹玉安公主情谊甚笃。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与美丽高贵的天子娇女,男有情女有意,本可以假偶天成。
事情坏就坏在,在先皇五十大寿时,有属国皇子前来贺寿。
那皇子对玉安公主一见钟情,而玉安公主的同胞长兄在那之前溺水而亡。为了替年仅五、六岁的幼弟在争取王府的世子之位,且保住母亲和幼弟的荣华富贵,玉安公主咬牙决定和亲。
先武安侯与玉安公主的缘分至此了断。武安侯也在三年后,娶了如今的老夫人过门。但许是忘不掉玉安公主,许是老夫人的脾性容貌并不得武安侯的欢心,夫妻俩的感情只是平平。
当然,这只在武安侯看来。
可事实上,能嫁给集容貌与才干与一身的武安侯,老夫人哪里会不欢喜?老夫人将夫婿看做天,对夫君的事情事必躬亲,成亲十多年来,生儿育女、主持中馈,甚至在身体不方便时,为武安侯纳妾纳通房,老夫人做的面面俱到、毫无怨言。
可武安侯心里始终藏着玉安公主。
转眼又过了十多年,属国发生叛乱,玉安公主的夫婿在大乱中丧生。属国脱离大秦控制,到了叛军手下,玉安公主不得不带着下人逃生到大秦。
也是在玉安公主回京之后,某日武安侯接到邀约,前去与旧人相会。
两人倒也恪守礼节,可期间说起往事,免不得心头惆怅。酒水摆上来,武安侯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也就在他回府后,夜晚突然吐血,继而便缠绵病榻,很快离世。
事后沈廷钧深查此事,却原来那酒水早在属国时就被人动了手脚。
属国的叛军原以为玉安公主回京后,会将这琼浆玉酿献与陛下,这才在玉安公主逃生时,特意放过了她。熟料玉安公主进京后,倒确实给陛下进献了许多东西,可唯独这坛酒水,她留了下来,与昔日竹马喝了个尽兴。
仔细说起来,先武安侯其实是替陛下挡了一劫。又因为到底是堂妹不谨慎,这才害了武安侯的性命,皇帝便对武安侯府多有愧疚。
原本事情到此为止,毕竟武安侯既已离世,在追究也无意义。且玉安公主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也陷入昏迷不醒的局面,御医也说之后醒来的可能性不大。
但之后沈廷钧偶然从先武安侯的侍从哪里,得知父亲丧命当晚,曾在玉安公主哪里,见过长荣郡主身边的丫鬟。
沈廷钧对此生疑,让人暗查,最终却得知,原来玉安公主与父亲有此一晤,还要拜长荣郡主所赐。
是长荣郡主耐不住婆婆催生,心生焦躁和愤慨,这才要给婆婆添堵。
她是皇室郡主,要打听一些事情当真很方便。于是,很轻易便锁定了玉安公主。
可以说,若没有长荣在其中撺掇,玉安不一定拉的下脸去宴请昔日情郎。而若没有那场宴请,先武安侯不会死,沈廷钧也不会在怒极之后,直接与长荣和离。
桑拧月细细听着沈廷钧说着往事,随后又垂首看向信纸。
信纸上长荣郡君可不是如此说的。她说当初纯粹是听说和亲的姑母回京了,觉得她这把年纪了,还丧夫丧子太过可怜,便去探望。
期间说起年少往事,姑母多有出神怔忪。可她只以为姑母是在简单的怀念往昔,哪里晓得姑母竟想起了昔日的武安侯,且当晚就下了帖子请武安侯一晤。
在信件中,长荣还在为自己辩解。还说她即将离京,唯有此事放不下,思来想去还是要和沈廷钧说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桑拧月正仔细看着,沈廷钧陡然从她手中把纸张抽出去。
他说:“若知晓她信中全是这些无用的东西,我也不会特意让人将你喊来,拿这事儿烦你。”
他嗤笑:“事到如今,她还不思己过,还在推诿搪塞,也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长进。”
桑拧月闻言倒不觉得沈廷钧的话过分。
若他所述全部为真,那说长荣郡主和他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他没有败坏长荣的名声,甚至在和离后,也没有对长荣和荣亲王府动手。只以和离来划清界限,他已经算是好涵养好风度了。
桑拧月摇头道:“我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让我烦恼的。只是贸然知晓公公的死因,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
沈廷钧摸摸他的头,问她:“觉得失望了对不对?我父亲在世时,也称得上一句英明神武,也是陛下的心腹股肱之臣。可就因为过不了‘情’字那一关,他把自己的命都赔上了。”
堂堂武安侯,最终竟是因此丧命的,说出去都怕人笑掉大牙。
为了维护父亲的名声,更是不想母亲为此伤心,这件事情只沈廷钧、长荣郡主,以及宫里的帝后和太子知道,其余人俱都不知情。
她们大多以为,武安侯就是因为疾病去的。那疾病到底是什么,他们却说不清楚。
武安侯老夫人倒是知晓夫君去逝的真正原因,毕竟侯爷弥留之时,是老夫人亲自在榻前守着的。可任凭老夫人想破脑袋,怕是也想不到,先武安侯确实是替陛下受罪不假,但他再喝酒时动了别的心思,想来也是真。
这件事情,沈廷钧没有告知母亲,怕母亲伤心难过,觉得半辈子所托非人。底下的弟妹,沈廷钧也不敢告诉他们,怕毁了武安侯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更怕他们年纪小、神色浅,再被人套了话,问出不该问的。
如今桑拧月知晓了此事,沈廷钧心中无端松口气,那些憋了十年的话,终于可以说一说了。
他先说父亲几十年的英明毁于一旦,又说陛下虽认了这“救命之恩”,他却为之羞愧。
又提及父亲方去世时,那时他接了武安侯的重担,要在朝中站稳脚跟,还想继续维持着武安侯府煊赫的门楣。他为之精力憔悴,偏那段时间还与长荣冷战、和离,每日里焦头烂额。
沈廷钧说起这些往昔,眸间一片平静。桑拧月闻言,不由想起他当初疲惫麻木的身影,顿时就心疼不得了,搂住他的脖颈不住摩挲他的颈项,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她能回到过去,好好安抚那时候的他。
她多想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她,而不是长荣。若她在跟前,她会每日温言细语宽慰他,或只是简单的倒一杯茶,陪他静坐半日,让他有个放松歇息的时间。
可惜,时光不回头,她的所思所想只能是一场空。
又说及长荣离京的事儿,桑拧月不由问沈廷钧:“这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荣亲王府倒了,长荣也被降了爵,她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最关键的是,还有那么一摊子糟心的家人躲在她府里享清福。长荣应该被折腾的不轻,这才有心远离。
但不管她离京与否,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已经陌路的夫妻,他们今生的缘分早已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