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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屏话还没落音,那厢魏明谦已经阔步走进了花厅中。
一如之前一样的场景,只是之前是一家四口,如今花厅中却只剩下走到陌路的一对夫妻。
长荣郡君放下手来,目光冰冷的看着魏明谦。她其实是想问儿子如何了,有没有被她摔伤。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阴阳怪气的嘲讽,“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笑我得陇望蜀,最后却鸡飞蛋打。笑我明明有一手好牌,最后自己却打的稀巴烂,将自己活成一个笑话。魏明谦,你若想笑就笑吧……”
“我确实该笑你。”魏明谦眸光冷沉,“但我更可怜你。”
“可怜我?”长荣郡君呵呵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若是以往,魏明谦见她如此模样,指定要心痛如绞,此时他眸中却平静如水。
他确实可怜她!
他们两个人同样为情所困,只是他已经迷途师范,她却还执迷不悟!
长荣郡君又捂着脸呵呵笑起来,“说是可怜我,其实你心底里指定也在嘲笑我。笑吧,你想笑就笑吧,毕竟是我自己把人生走到这份儿上的。”
“嘲笑你?我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你?我还不是把自己的人生过的一塌糊涂。”魏明谦说着这话,面上不受控制的露出自嘲之色。
他心仪长荣,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入宫后第一次见她,便对她心动。可那时他不敢说出口,等他终于鼓足勇气,与家人说明心意,想要求娶长荣下嫁时,长荣与沈廷钧的亲事却已经定下来了。
他后悔无用,用买醉来解愁。
熟料长荣与沈廷钧的婚姻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年时间,随即两人便以和离收场。
他们和离时,他欣喜若狂,喝了个酩酊大醉。
次日清醒后,他心中便做下决定,从此后开始明目张胆的在长荣身边献殷勤。
家人说他糊涂,说兄弟妻不可欺。他与沈廷钧那般要好的关系,即便如今沈廷钧与长荣和离了,他也不该再有那样的心思。不然,两个府邸以后如何相处,他在沈廷钧面前,可还能直的起腰来?
再有文人士大夫最讲究一个风骨和节操,他却觊觎兄弟之妻,这于他的前程不利。
甚至就连梁昊升、许知君也隐晦的提点他,说世上又不是只有长荣一个女人,何苦因为她,闹得他们好兄弟都没法做。
何况他们与长荣一起长大,自诩对长荣的品性还是很了解的。
长荣与沈廷钧和离,这事儿太仓促了,中间不定夹杂了什么不能往外说的事儿。且看沈廷钧是铁了心要断了两人的干系,而长荣,她同意和离,那模样却像是在赌气。
长荣心里指定是还有沈廷钧的,他若是一意孤行要娶长荣,他能容忍长荣心里始终藏着前夫?
梁昊升和许知君将所有话都说尽,奈何那时候,他脑子里就跟进了水一样。他犟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有的劝解都听不进去。
好在即便所有人都抵触他与长荣亲近,可最后他们还是成亲了。
他原也以为他和长荣会一直以夫妻的关系生活下去,即便长荣心中当真还对沈廷钧念念不忘,而他渐渐介怀,与长荣也有了隔阂……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他和长荣也会走到和离的地步。
他们成亲十年之久,但他到底是没有暖热长荣的心,他们一别两宽,却没有各生出欢喜来。
因为长荣没有如愿以偿重新回到沈廷钧身边,而他渐渐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真就如同一个笑话。
可他依旧对长荣存着念想,在长荣痴痴盼着回到沈廷钧身边时,他痴痴盼着长荣能再回到他身边。
他知道这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不甘。可最后,他们两人都没能如愿。
魏明谦想着这十年,真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如今他彻底梦醒,长荣却还在梦中。
魏明谦大笑出声,声音中有心酸、有无奈、有怅然,可更多的,竟是解脱。
他看着长荣,笑的云淡风轻的说:“我怎么会笑你,我不过是笑我自己罢了。笑我痴心妄想,原以为能与你白头到老,可到头来,这只是我一厢情愿。”
“我笑我折腾了十年,最后结果不过是与幼时友人断了关系,在身上背负了不知廉耻的污名,我还一事无成,让年迈的父母为我忧心。”
“我笑我当初一腔宏远全都化作流水,年已三十,还每日浑浑噩噩……”
“长荣,我如何会笑你?毕竟我同样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且这个笑话的可笑程度,远胜过你。”
魏明谦徐徐说着他的心历过程。
说他此时当真后悔了,原来有些事情当真强求不得。
说他就不该抱有侥幸之心,不该觉得有了孩子,就能将她彻底留下来。若是当初他没阻止她打掉孩子,他的一双儿女也不用成为他人的笑柄,他们也不会因为贪恋母亲给的那点温暖,一而再的过来烦她。
他还说,索性他醒悟的不算晚,儿女也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他可以用尽全力呵护他们,努力修补他们早先受到的创伤……
魏明谦缓缓的说着这些,目光复杂的看着不住垂泪的长荣。
她此时的泪不知是为何人流的。
不知是在哭泣浪费的那十年时间,亦或是还有一些母性在,觉得亏待了孩儿,心中有所歉疚;再或者是,她觉得自己要解脱了……
魏明谦轻笑着说:“孩子你不想要,我就都带走了,以后也不会再让他们来烦你。我彻底的还你自由,也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搅他们。”
“长荣,此次一别,望你所有心愿皆能达成。你我夫妻一场,最终却走到这一步。我对你有恨,却也盼着你好。你多保重,我们以后就不见了……”
魏明谦说完这些话,看看依旧在茫然的垂泪的长荣,毫不迟疑的迈步走出了花厅。
而花厅中的长荣,在那脚步声彻底走远后,终于再次忍不住嚎啕出来。
不知是在哭她终于得到解脱,还是觉得魏明谦的诅咒太过诛心。
他希望她所愿皆能达成,但是,这不可能了!沈廷钧郎心似铁,她这次真的看清楚他对她的无情了。他们没有可能的,更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