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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把那个沙堆拍平,轻轻咳嗽了一下。
给一个小男孩儿洗澡也许不太容易,但谢廖沙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合作的小男孩儿,所以卡列宁的首次为儿子洗白白之旅进行得十分顺利,以至于在他把谢廖沙裹着以及擦干头发的时候,安娜回来看到的是一片十分平和的景象。
“看来我白担心了。”
谢廖沙的头发湿润的贴在脑门上,没卡列宁正用梳子给他把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父子俩看上去是那么的相像,连头发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也许平日里更多时候是你在照顾他,但我也是能够做好的,只是需要更多的实践。”卡列宁为自己辩驳。
“好吧。”
“那么谢廖沙,现在是你该睡觉的时间了。”
“我还不困,妈妈。”谢廖沙虽然这样说着,但实际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被热水蒸腾得粉嘟嘟的脸蛋和撅起的小嘴巴都让他显得那么可爱。
“你困了,现在最好睡觉。你想来听故事吗?”
“恩。”谢廖沙点点头。
安娜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卡列宁:“瞧,亚历克赛,当你的儿子想听睡前故事的时候,你需要满足他这点小小的心愿。”
卡列宁简直要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妻子了,不过他最终没有那样做,而是决定满足谢廖沙的心愿。
偶尔他也是可以那样做的,如果那是儿子的请求的话。
谢廖沙躺在被子里,他的左手边是母亲,她拉着他的手,有时候还会摸摸他头上细软的毛发,而他的右手边,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的是他的父亲,他没有照旧穿着文官制服或者西装三件套,而是穿得睡袍,他们甚至梳着一样的发型。
“这真好。”谢廖沙小声地感叹。
“什么?”卡列宁问道。
“哦,没什么,父亲,我想听这个故事。”谢廖沙把书翻到某一页,那是一个讲兔子和狐狸的故事。
像上次一样,当卡列宁用那种陈述公文的语气念完了故事后,谢廖沙早就睡着了,小脑袋歪在一边,因为劳累而打着小鼾。
“下次在他作这样的要求之前,我要告诉他,别人正在完成他的心愿时,他却睡着了实在是不够有礼貌的。”卡列宁微妙的抱怨了一声。
“别抱怨了,亚历克赛,给孩子读睡前故事的目的就是把他们哄睡着。你要感谢谢廖沙,说明你做得很好。”安娜笑了一下。
卡列宁说:“我没有抱怨,安娜,你应该注意到我语气和平时一样。”
“别找借口掩饰,你抱怨的时候眉心会有个小小的褶皱。”
卡列宁没说话了,视线专注的放在那本书籍上。
“就像上次那个故事一样,猫和狗这样两种不同的物种可以成为朋友,甚至拥有某种跨物种的亲密友谊关系,今天的兔子和狐狸也是。我还发现它们是同一个作者,时下最流行的小说家,但我认为他的故事完全脱离现实和逻辑。”卡列宁语气平静的喋喋不休。
“这不是很好吗?”安娜的声音打断了卡列宁,后者抬眼看向她。
“不管是逻辑性还是理智,有的时候,它们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解释得通的。但我想,这也没那么糟糕。”安娜微笑,手指在狐狸和兔子互相对望的那一页插画上轻轻点了点。
“你喜欢这个故事?”卡列宁问。
“我不知道,但不讨厌。真奇怪,但还是有些可爱的。”安娜说出自己的想法,有点矛盾,却十分真实和坦诚。
“我依旧不能完全理解这些童话。”
“你童年时期不曾阅读它们吗?”
“是的。它们是没有益处的。过多的相像会令人脱离实际,孩童时期本来就处于妄想的时候,我记得我小时候听说一件事,一个孩子就是看了这些荒唐的故事而觉得自己长有翅膀,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下来。然后他在家躺了三个月。”卡列宁认认真真的阐述他童年时代对关于童话所存在的记忆。
“那是有些可怕的。人类不是鸟,没有翅膀也不会飞。但他坚信自己是。我那个时候就再次确定童话对小孩儿而言是没有益处的。”
“但是,你没阻止谢廖沙去阅读它们。”安娜指出。
卡列宁没马上接话,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说:“之前我认为,管教孩子应该更多属于妻子和家庭教师的义务,身为父亲,我能做的更多的是教导他做人的一些准则。我向来认为夫妻之间明确的分工是十分有必要的。”
“所以,尽管不认同,你也不更加干涉我管教谢廖沙的方式?”安娜问。
卡列宁微微拧眉:“诚实地来说,安娜,你对谢廖沙太过溺爱了一些,之前那段时间,我认为你做的更好一些,但现在,你又故态复萌了。”
男人的意思似乎是在说在他的角度,他是没看出来安娜对谢廖沙是存在什么“管教”的行为的。若是平常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控诉了。
安娜忍不住笑起来。
“他真可爱不是吗,每人能拒绝他那双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的。”
“对此,我十分赞同。”卡列宁考虑了一下后说道。而安娜下一句话却令他又有了别的想法。
“说实话,他的眼睛跟你很像,亚历克赛。我喜欢它们。”
“你喜欢。”
“是的,我喜欢。”
安娜的脸有些红,但还是决定诚实地说出来。
她本来就并非是那种畏手畏脚的人,若她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势必会尽力做下去。
“我很高兴。”卡列宁说。
他对于在形容自己的心情时的语句有些奇异的贫乏了,毕竟,像卡列宁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分明是那么巧舌如簧的。而这样的人,在真的涉及到他自己,或者是他自己的心情时,表达喜悦的词语也不过是那一句“我很高兴”,周而复始,也许几十年后也不会想到要换一句更为浪漫的。
若是别的人处于安娜的位置,多半还是会无法避免的有些失望。
可也恰恰是这样的安娜成为了卡列宁在意的那个人。
世间中的一切似乎有些事的确是冥冥中天注定的,但注定的是好是坏,却总是由人所决定的。
就算不懂人情,因为环境而造就缺乏了一种感性的感知能力,但勇敢和智慧可以弥补这一切。
“所以,像卡列宁这样的男人,也唯有我能够与他齐肩站在一起,唯有我。”
得出这个结论花费的时间一点都不长。
这比制定任何一次目标的时间都要短,却又比任何一个决定都要来的重大,以及,心甘情愿。
感情的事情不存在百分之百的严密性,未来也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如同卡列宁对童话故事的理解,因为缺乏理智和逻辑性,所以不可掌控,因而被他归类为无益处的书籍。
可就算是这样,在谢廖沙的选择上,卡列宁依旧不会横加干涉。
安娜把这认为是卡列宁的一种纵容。
如他们这样的人,最害怕的不是明显强大的挑战,而是不可掌控。
如感情。
看不见摸不着,没有逻辑性,太过感性,有时候扰得人无法做出理智思考,却又让人甘之如饴。
“亚历克赛,唯有我能够配得上你。”安娜说,嘴角边藏着微笑,自信又坦诚。
女子的微笑和神态,使得卡列宁有着从未有过的震动。
他向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一些评价,他在意体面的问题也是因为在他所处的位置,若是这一项规则没有遵守好,被人所抓到把柄,于他而言是没有半点益处的。
卡列宁的骄傲和自负在一种平静之中,他位居高位,经常被人逢迎夸赞,但卡列宁十分清楚这种伪善的话语不过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高官、权利、钱财等等,虚伪的话语像是绵绵的针,包裹在棉布里面,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相信,真的接过放在肉上面,才会被扎得一跳,继而悔恨。
卡列宁不会。
他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
那些奉承他的人给不了,那些还在他上面的人也不具有他需要敬仰的特制,甚至可以自负的说,他忠于国家,而目前为止,他还未发现有某个独立的人能够获得他这一份忠诚。
这些话卡列宁从来不说。
但是现在,他从安娜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一个最为真实的自己。
他突然发现:原来在她的眼里,我始终是这样的人。
一种饱胀的情绪在卡列宁的胸腔中翻腾,继而归为厚实的沉淀感。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向自己的妻子,他吻向她。
现在,他的骄傲和自负,甚至唯一的崇敬也献给了他的妻子。
“吾爱,吾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