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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里顺着廊庑往南面去了。然后,阿姆也扭头往楼上走,转身的瞬间悉数表情都从她的脸上消失。
“玉里呢?”
镜台前,朱明月正从妆奁里拿出一方小瓷罂。
“去庖厨了。”阿姆说罢,补充了一句,“奴婢看她那样,倒更像是急不可耐找地方试戴那些头面去了。”
“女为悦己者容。”
“嗯?”阿姆一愣。
朱明月轻笑一声,没说话。
揭开小瓷罂的盖子,里面是玫瑰膏。她拿起细簪子挑了一点儿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剩下的则涂抹在腮边。
“会不会太艳了些。”阿姆在一侧看着,皱眉道。
“就是要艳。不艳,怎么显得出沈家小姐的诚意?”
“可是经过昨日一场大变,不是应该孱弱些、苍白些吗……”
“那是常理。”朱明月又取了眉笔,在眉梢淡扫,“这些兰膏香脂、翠翘宝钗,堆金叠玉一样摆在面前,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若是刻意地妆扮太素,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在这个世上,多得是精于算计的人,比起那些或争名或逐利将欲望流于表面的人,这些人更厉害更可怕,也更懂得玩弄人心——刀曼罗、那荣已然是个中的翘楚,那九幽,比他们更厉害。
不惜堆宝塔于她一人之身,安抚收买是其一,另外,变相的试探也开始了——这种奢侈而又熨帖的招待,足以让任何一个漂泊伶仃的女子心生眷恋,让其甘愿画地为牢,做他的笼中之鸟;反之,能抵挡得住此般诱惑,不就恰恰说明,她怀有更深的目的?或者说,还有比这更优越更可观的贪图?哪怕她只是欲拒还迎、故作姿态,也会让那九幽认为,这女子的城府太深,不好掌控。
较量早已开始,步步都需小心。
阿姆不知朱明月考量的这些,心念一动,琢磨到了别处:“小姐,奴婢想经过昨日的一场,那九幽手段之残忍自不必说,但从另一方面看,由他出面除掉了土司府来的全部影卫,也就省得咱们再花费精力去防着那些人将这边发生的细枝末节送到曼腊土司寨,拖这边的后腿。奴婢以为,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咱们的人从中城外围调回来了?”
放出去的风筝,能不能收得回来,往哪儿飞,在一双双如影随形的眼睛监视下,朱明月在曼景兰的所作所为,那荣还是可以放心的。可惜,那荣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不仅能够顺势说服影卫们改变初衷,还能层层布控严防死守——
中城的外围不仅有那九幽的武士,还有朱明月的死士,逐层包围之下,朱明月身边任何一个影卫都无法在背地里做小动作。
不得不说,那九幽的无心插柳,反倒是成全了朱明月的双管齐下。
“千万不要,”朱明月闻言将眉笔放下,抬头看她,“到目前为止,那九幽还以为我只是土司老爷派来曼景兰搅局的,对于其他依旧毫无所查,在这个时候贸然调动咱们的人,反而会自曝底细。”
一旦那九幽洞察了她来曼景兰的真实目的,祭神侍女的身份就再护不住她们了。
见阿姆还有些不明白,朱明月又道:“你忘了,最初我为何将所有的死士都调到了中城之外?除了一个有着土司府侍婢身份的你,我在这里所有的事,又为何无不是经由玉里、埋兰的手,以及其余那些土司府影卫的手来做?”
“是为了隐藏身份……”
“没错,主要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当然了,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多条退路。”朱明月多说了一句题外话,言归正传道,“那九幽之厉害,比之刀曼罗、那荣更甚,之所以能让咱们钻了空子,不过是轻敌之故。但是再轻敌也会留一手——眼下这个节骨眼,正是祭神侍女最孤立无援的一刻,也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按照常理,如果还有后援或是底子,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想方设法放消息出去,或是将其都围拢到身边来。”
朱明月把话说到这儿,阿姆一刹那就明白了,“小姐是说,咱们住处的守卫之所以如此松懈,并不是那九幽没将咱们放在眼里,而是正在暗处等着咱们做动作?”
这句话想想都吓人。
“我不知道那九幽是不是有这个想法,但换作是我,就一定会这么做。”
若论多疑,朱明月觉得,一旦那九幽正视她这个对手,定是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在朱明月穿着一件雪绸披风的时候,已然惊为天人;当盛装打扮后的朱明月,再佩戴着巧夺天工的华丽头面出现在修勉殿前,镂玉梳斜云鬓腻,缕金衣透雪肌香,颇有一种夺人心魂的震撼和惊艳。
当然,她并没选那套金泥花纹的纱罗裙衫。洪武十四年,朝廷早有规定凡是平民的女服,即便是礼服都禁止用金绣,更禁用大红色、鸦青和明黄等浓艳的色彩。那九幽敢给,她可不敢穿。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她一个人身上。
高座上的那九幽对顶着手,面露微笑,也在看着朱明月,就如同看待一尊精磨细琢的美人雕,而这美人雕正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跟曼短佛寺的客堂相比,我的小楼,是不是更舒适些?”
片刻,他慵懒地开口。
岂止是“舒适”二字!
动辄金樽银盏、宝鼎彝香,佳肴珍馐道道精致,醴酪琼浆无一不贵,下榻的则是鲜花怒放、香气袭人的三层楼阁——仅仅这半日时间的豪奢款待,即使是出生富贵之家长在大明宫廷的朱明月,也不禁心生喟叹。
“九老爷待小女,以及小女的侍婢恩如再造,吾等自是要知恩图报,倾尽心力为九老爷您效劳。”
朱明月向座上的男子俯下身的一刻,身侧不远,忽而传来一声轻嗤。
“祭神侍女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倒是识时务,就不怕土司老爷寒心!毕竟,是曾经那么提拔重用过你的家主,祭神侍女一点都不愧疚吗?”乌图赏似笑非笑地说道。
“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好愧疚的?”
“良禽确要择木而栖,祭神侍女又有何建树?”乌图赏抱着臂。
朱明月道:“乌图赏管事一声‘祭神侍女’的称呼已然说明问题。何况又怎知小女不是囊中之锥,未露锋芒?若露锋芒,其末立见!”
乌图赏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祭神侍女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座上男子也笑了,扬唇道:“昨日说得匆忙,有些事还要再问问,你曾说起,土司老爷让你来勐海实则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一件东西,你可找到了?”
少女想了一瞬,摇了摇头:“小女遵照土司老爷提供的方向,按图索骥找去了若迦佛寺,见到了高僧布达,在挟持了吉珂小和尚的情况下,高僧布达让小女给他几日时间考虑。然而若迦佛寺一场大火,小女再去找他,他心神俱丧,直到现在也没给小女任何答复。”
朱明月说的这些,与暗处监视她的随扈们所获悉的内容,几乎无二致。
再往后,就是藏匿吉珂的地点突然被铲除,吉珂和负责看守他的影卫失踪。朱明月来不及去若迦寺找布达老和尚,就被请来了上城,然后在修勉殿前看到了所有人的尸首。
许是昨日的经历太过惨烈,朱明月说罢,低着头久久都没有再出声。
那九幽道:“你很聪明,火场之上将他藏身在了化身窖内。”
“是土司府的影卫们聪明。”
那九幽道:“既然要找的人你没找到,那么东西呢?”
朱明月道:“土司老爷说过,要找到那个人,才能得知那件东西的下落。”
“什么东西?”
“传国玉玺。”
若说那九幽对沈小姐还有一丝顾虑,在今日她这样一袭佩授绣裳的穿戴出现在他面前,又在此刻将寻找“传国玉玺”的打算毫不犹豫与他和盘托出,那九幽的一颗心安稳了。
“哦?什么是传国玉玺?”
所谓“传国玉玺”,自然是秦以后历代帝王相传之印玺,乃奉秦始皇之命所镌。其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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