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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这么赶?”
再不赶,恐怕就没机会了。
阿姆跟着朱明月在次日天不亮从后山摸上了山门,卯时刚到,埋兰和玉里一个等在侧门外、一个等在屋门口,四人会合之后,玉里又动作利落地给沈小姐梳妆打扮。
这日,是去见那九幽的日子。
这也是主仆几人来到曼景兰的第三日,七月初十,值得庆幸又有些奇怪的是,安排召见的地点不在上城赫罕,而是设在了中城的曼遮佛寺。
曼遮佛寺是个高僧辈出的寺庙,建在中城的最南端,寺庙的半个后院紧挨着茫茫雨热深林,林子的另一端,就是曼景兰两小寨之一的芒允寨子。
据传,数年间曼遮佛寺中接连有高僧驾鹤西去,在荼毗场的化身窖中经久未腐,肉身不死,被供奉在寺中石塔为前来祈愿的善男信女们带来福祉恩泽。所以,芒允寨中劳役的平民和奴隶,总会在斋戒之日特地穿过浓密树林,不畏林间瘴气毒虫,来曼遮寺里祈愿上香。
还是那释罗亲自来接,主仆一行人下了山门,就坐上了华丽而宽敞的辇舆,在前面拉车的也不是马匹,而是十二个身强力壮的家奴,粗绳勒在皮肉上发出的闷声,夹杂在整齐划一的哨子声中,整个车身缓慢而平稳向前。在遇到坑洼或泥泞地时,家奴会将辇舆架起来扛在肩膀上。
巳时出发,短短的一段路,因走得慢,晌午还未抵达。
一路上,又是红毯铺地,又是侍女洒花引路,隆重而热闹,惹得万人空巷,倒是让中城的百姓透过半遮半掩的纱帘,仰视到了来自曼腊土司寨的祭神侍女的无双姿容。
然而到了曼遮佛寺,却没见到那九幽。
因为半个时辰以前,中城的某座佛寺走水了。
消息禀告给那释罗的时候,后者怔了一下,与那侍者耳语几句,才转过身来,无比抱歉地跟沈小姐道:“祭神侍女勿怪,这中城之中多是木质结构的楼宇,一旦走水,很容易祸连到周围,燃起熊熊之势,九老爷大抵是忧心城中的那些佛殿佛塔和千百僧侣,前去探看情况了。”
那九幽是在接到消息后,即刻领着几个随扈离开的,连山门下的侍卫都没带走,可见走得很急也相当仓促。与祭神侍女一行人的到来刚好相差两炷香的时间。这可是在众人的意料之外,闻言,主仆四人又感到分外奇怪,佛寺走水,多派些武士奴仆去救火就是了,缘何尊贵的九老爷还要亲自去这一趟?
“那释罗管事,不知遭殃的是哪座佛寺?”不会就是她们下榻的曼短佛寺吧。
玉里没问后面,那释罗也能猜到,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走水的那座寺庙距离曼短佛寺隔着一道山谷,火势再大也蔓延不过去的。”
隔着一道山谷,那不就是若迦佛寺!
知道祸不及自身,玉里、埋兰等人无不松了口气,阿姆一直在看那释罗的表情,瞧见他的脸色有些阴霾,就像是恨不能即刻也飞到失火当场一样。正巧这时玉里也抬起头,与阿姆的目光撞上,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对这件事的发生感到蹊跷。
“那咱们……”
“哦,都这个时辰了,午膳就在曼遮佛寺用吧。”那释罗反应过来,伸手招来一个小和尚,吩咐道:“去斋堂准备准备,一切还按照九老爷交代的规格来。”
没见到那九幽的本尊,一行人在曼遮佛寺享用了那九幽留下的三位庖人亲手烹制的午膳,不是寡淡的淡素斋,而是色香味俱佳、食材精贵的斋菜佳肴,这让吃惯了土司府膳食的玉里等人,俱是眼前一亮,尤其还有几道精致的点心,蝴蝶酥、梅花凉糕、松子糖、燕窝酥……香香甜甜的气息,让人食指大动。
阿姆将一颗松子糖丢进嘴里,立刻捧着脸颊眉眼儿弯弯:“好甜喏……”
埋兰也夹起一块蝴蝶酥,咬了一小口,但觉浓甜馥郁,齿颊留香,“这里好些都是汉人的吃食吧,在咱们土司府里都真真是见所未见,尝所未尝。”
那释罗陪着用膳,一筷子一筷子地夹,有些心不在焉:“是啊,九老爷特别让庖人去学着做的,用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埋兰闻言朝沈小姐的方向眨了眨眼,神色颇是暧昧。玉里也感叹道:“九老爷体恤至极,如此费神,倒是劳烦了。”
她们这位祭神侍女的汉人身份虽说未曾拿到明面上来公布,却也心照不宣,原以为素来对汉人有敌意的九老爷会因此刁难苛责,想不到竟然心细善待若此,倒是她们奴仆几个跟着沾了光。
一顿膳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席间谁也没多提关于若迦佛寺走水的事,而玉里原本还打算问是否要待在曼遮佛寺里等九老爷回来,眼见那释罗明显不欲多留,便乖觉地先行提出返回曼短佛寺的请求。
正合那释罗的意。
酉时四刻,主仆一行人回到曼短佛寺。
对面山上的若迦佛寺起火大抵是扑灭了,又像是刚熄灭不久或者火势原就不小,已经过去了这么大半天,途经山脚时还能瞧见山巅冒起的黑色残烟。
“小姐,若迦佛寺怎么会突然起火了呢?”阿姆问朱明月。
此时此刻,玉里下山门去送那释罗了,埋兰则在院中安排奴婢们将一筐筐从曼遮佛寺带回来的水果放置在何处,屋内,只留下一个吃多了的阿姆捧着肚子消食。
“据说是一个小和尚不慎碰掉灯烛,烧着了帘幔,帘幔又把殿内堆放着的大量干草和柴火燎着了,最终引致大火。”朱明月说的是玉里刚刚从帕沙瓦小和尚处得来的消息。
“小姐你前脚才刚跟布达老和尚说过话,翌日这若迦佛寺就着了大火,是不是太巧了点?奴婢觉得这火一定有问题。”难得有顺理成章的独处机会,阿姆赶紧多说两句——“但是也不对啊,小姐你去若迦佛寺的时机乃是临时起意,是因为九老爷推迟了召见祭神侍女的时间才会选在昨日,比原计划恰恰要早了许多,不应该这么快就露出风声去。”
阿姆在脑海里一遍遍筛选那些有可能泄露秘密、有机会泄露秘密的人,“莫非……是土司府跟来的那些影卫有了二心?”
“不会,”朱明月摇头,“而且假使是他们,第一个出差错的也应该在吉珂那边,不应该大动干戈烧掉若迦佛寺。”
那荣能派到她身边跟她来曼景兰的影卫,必是忠心得力之人不用作他想,那荣也必定有牢牢控制住他们的办法,让他们即便脱离自己的眼睛也绝不敢背叛。这一点,在那荣跟朱明月摊牌决定互相辅助互为利用的一刻,朱明月便心中有数。
“无论如何,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早早做了准备。”阿姆有些欷歔又有些后怕地说道。
要是让若迦佛寺就这么付之一炬,等于苦心经营许久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还要面临功亏一篑的恶劣局面。当真好险。
朱明月有些静默,“这场火一烧起来,倒是那九幽的行为足以说明一切。”
身为堂堂的勐海之主,有什么了不得的让他急不可耐地亲自前去查看火势?或者说,在若迦佛寺里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不得不去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朱明月直呼其名,让阿姆吐了吐舌头,刚想说什么,这时候,埋兰擦着额头上的汗,推门进来。
“热死人了,这午后都快过去了,太阳还这么大。”
阿姆笑嘻嘻地跳下软榻,给埋兰倒了杯茶,“姐姐,数了没有?是菠萝蜜多,还是龙眼多?”
埋兰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娇嗔道:“就你喜欢那些甜津津的东西!菠萝蜜有八个,龙眼两筐,芭蕉和香庵波罗果最多,还有一些我也没见过的,大多是刚摘下来,掸了水,新鲜得很,够你吃到晚膳都吃不下!”
阿姆欢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