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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头上的发簪不知何时掉落了一支,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另一支金步摇几乎是要摇摇坠坠的垂在乌黑的发丝间。

    虞子期像是逃命般的奔跑着,似乎只要她停下来歇一会儿,就会被身后的恐怖彻底袭击一般。

    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凄惨的喊叫声;就在刚才,如果不是她因为气愤和不甘而悄悄一人走出院落打算冷静冷静的时候,恐怕早就被那一批早已潜伏在小院的高手们杀害了。

    那批高手,看衣着打扮倒像是大夏的人,想必该是夏凤轻的手下;没想到她费尽心机,千算万算,还是在最后一步上出了岔子;可恨她司马媚,就这样眼睁睁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叫她想想可真够不甘心的。

    许是光顾着记恨司马媚没注意脚下,虞子期在又跑了一段路后脚底下忽然被一个冒出来的树根绊倒;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接着就看见那身着干净,总是一身高贵气质的靖王妃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甚至还甩出了很远,本就纤细的身子长长的擦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长这么大,虞子期还是第一次被摔得如此之惨,疼得她额头上冷汗直冒,脚踝处更是一阵一阵钻心的痛楚。

    从她发现小院情况不对的那一刻她就选择孤身一人上路,如今这荒郊野外,自己又被这么一摔,顿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苦逼就多苦逼。

    就在虞子期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扶着身边的树干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想到那帮潜伏在小院附近的高手,虞子期下意识的就想到会不会是夏凤轻的人来找她来了;亏这个女人还是个有脑子的,就算是沦落到如此境地也瞬间冷静下来,拖着被扭伤的脚踝下意识的就往一棵看上去相对比较粗的树干后面躲藏。

    她深知,如果在这一刻被夏凤轻的人找到,就算是夏凤轻忌惮她是大周的王妃,可司马媚也是不会放过她的;先是伤害孙夫人在先,接着又掳走皇后,她司马媚随便搬出一个理由就能将她先斩后奏。

    只要一想到这里,虞子期这才觉得后怕起来;她还没有找回赵礼的心,她还没有抢回本是属于她的地位,她还没有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她不能就这样在这里不明不白的死去,不能就这样毁在司马媚的手里。

    硬是带着一股不甘心,虞子期又是爬又是蹭的躲在那棵粗壮的树干后面。

    可就在她刚刚躲好的时候,耳边的马蹄声就越来越接近在她附近。

    *

    “王爷,没发现王妃的身影。”

    就看一支专属于藩王护卫打扮的男子骑马上前,在回到自己主子身边后抱拳汇报。

    今日的赵靖,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藩王华服,本就白皙清秀的五官被这鲜艳的颜色衬托的更加精致如玉;相较于赵礼身上的霸王之气,赵靖身上好似天生就带着一股纯净的气质,眉眼之间平静宜人,丝毫没有任何的杂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宁静之气,顿时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暖和温润了许多。

    赵靖在听见属下的汇报后并不着急再次下达命令,只是骑着身下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原地逗留了两圈,当他注意到一道长长的拖痕出现的时候,就看那双永远清贵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你们再去别处找找,务必找回王妃。”

    “是!”

    看着跟随在身后的属下们四散着又开始寻找虞子期,骑着骏马站在原地不动的赵靖却是神色平淡的别过脸,远远的看向数米之外的一棵粗壮的杨树,许久之后,终于开口:“王妃还不出来吗?”

    躲在树后面的虞子期在听见这句声音后,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浑身一震的同时脸色由铁青变的煞白;她早就该知道,赵靖绝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赵靖并不着急的骑在骏马上,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攥着手里的马缰绳,玉白的指尖上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微微上扬的嘴角揉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是那双清贵的眼瞳中,却是清冷一片。

    静雅如菊,清淡如兰,虽然没有赵礼那过于精致的相貌,可那股从容淡定、风轻云淡却是无人能够模仿的,这就是大周嫡皇子的风华气度。

    当虞子期提着长裙,狼狈的扶着树干从杨树后面站出来的那一刻,就正好看见骑在骏马之上朝着她投来清冷目光的赵靖。

    呵呵!这就是她的夫君,永远都不肯多看她一眼的夫君!

    “王爷好兴致,怎么会在大冷的冬天来到这种地方。”虞子期在赵靖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多年来一直盘旋在她心口的疑惑和不解,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释。

    原来,他心底深处早已透亮的跟个明镜似的;只有她一直傻傻的将他认为成是那个永远都窝在丹房里不谙世事的闲散王爷罢了!

    赵靖冷眼看着虞子期脸上凄惨的笑容,那个往日里总是将自己打扮的出尘出彩的女人,此刻却是一身的脏乱,可就算是这样,那双眼睛里的野性和狠厉之色依然不减。

    “王妃的兴致也很高,出现在这里。”赵靖依然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一对夫妻,本是这世间最亲密可信之人;可眼前这两人,却都是薄凉的看着对方,谁也无法在彼此的身上感受到一丁点的温度。

    虞子期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扶着树干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直腰板,她绝对不允许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一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骄傲。

    “赵靖,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以前,我恨你的不思上进,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比司马媚还要招人嫉恨,你是故意的,故意娶我,故意伤害我,故意将我放在像冰一样冷的王府里,故意践踏我的一切,对不对?!”明明是在憎恶一个人,可是,虞子期眼眶中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当一切事实的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她才恍然觉悟,原来这世上伤害她最深的人不是司马媚,更不是当初蹿捣着她离开赵礼的姨娘们,而是他,是赵靖。

    赵靖看着虞子期脸上的泪水,神色平静极了;冬天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发霉潮湿的气味儿,尤其是在这种林子里,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儿更重了些,这让向来喜欢洁净的他有些不喜;可现在,他就算是再不喜,也一点也不想要离开这里,因为就在今天,多年来一直缠绕着他们彼此的命运,终于要解开了。

    他等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终于……

    赵靖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很高很高的碧空,静静地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的样子,平静的样子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深处,很久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虞子期,你恨我,这是我知道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同样也记恨着你;这么多年,一直……一直……。”

    虞子期还是第一次从赵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那个在封地与她生活了数年之久的丈夫,一年也不过只能见几面的丈夫,就算是见了面连话都不肯跟她多说几句的丈夫;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当年,本王是喜欢你的,喜欢到跑去母后面前提起你,可是你呢?是怎样回报本王的?”明明是在叙说着这么多年的怨愤,可是赵靖却是依然神色淡然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没有减去一分,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是聚焦了一簇冰冷的幽光:“皇家的皇子,岂是你这种女人能够玩弄的?既然你敢玩,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本王,是断不会容下你的!对付像你这种人,杀伐之策并非上上之策,一点一点的磨掉你的棱角,祛除你的光华,看着一朵盛开艳丽的牡丹花片片凋零枯萎,这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和其他男子……”虞子期扶着树干的手猛地收紧,一双骇然的眼瞳中带着疯狂。

    看着虞子期眼底的疯狂,赵靖只是垂眸一笑,似乎天地间最让一个丈夫不堪忍受的一切都在这一笑间什么都散了。

    赵靖似是不经意的扫视了眼周围,眼瞳一闪间华光灼灼的同时,像是心情很好的开口说道:“虞子期,你难道不好奇如此纵欲滥情的自己为何迟迟从未怀过身孕吗?”

    扶着树干的手猛然收紧,虞子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本来就被愤怒遮住的眼瞳此刻更是布上了一层可怖之色。

    “赵靖、你、你……是你……”

    看着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如今在你自己面前露出这副吃惊痛苦的模样,赵靖只是淡笑着说道:“我们的婚事,本就是一个笑话,一个骗局,你何必在这个时候露出一副被我伤害的模样?四弟没被你伤害过吗?我没被你伤害过吗?母后没被你的伪装欺骗过吗?从头到尾我们都在唱着自己的戏,表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就没必要手下留情。”

    说到这里,赵靖终于停下来,眼神平静的看着已经一脸灰白之色的虞子期;其实,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与人勾心斗角,这也是为何他宁愿放弃皇位选择当一个闲散王爷的最大原因;只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见识到了人性的丑恶,看懂了太多表面上看不穿的东西。

    虽说身为皇子他应该从小就看多了尔虞我诈,可就正是因为看得太多才会厌倦,更会不屑;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皇宫生活给了他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可也教会了他很多肮脏丑陋的手段,让一个女人终身不孕这种事就连一个小小的后妃都会使用,更何况是他呢?!

    他的孩子,只有他最心爱的女人才有资格生育;虞子期?她根本不配!

    其实细想当年,在他决定娶虞子期的那刻起他就已经选择走上这条路;他不会将虞子期的行为昭告天下,因为这个女人是母后替他向父皇求来的,母后亲赐,父皇下旨,当年风头无二的大婚如果一旦将真想公开,最先无法承受打击的只会是他的母亲;他不要天下人笑话他的母亲有眼无珠,选了一个这样德行全无的女子成为他的王妃;他更不愿意让皇家为这样一个女人背负污名,不要那样惊才绝艳的四弟毁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

    平静的欣赏着虞子期的崩溃,淡然的看着她脸上无法遮掩的羞辱;对付这种心比天高的女人蹂躏她的肉体根本不是最大的泄恨,只有将她的虚伪拆穿,才是最大的胜利。

    赵靖打马上前,最后在停到虞子期前面的时候慢慢勒紧马缰绳,“你今日之举我会如数上表给四弟,勾结江湖匪类先是重伤孙夫人在先,接着又绑架皇后在后;恐怕我现在就算是想要放你一马四弟也不会放过你;虞子期,为了你的家族,你还是选择自裁吧!”

    自裁?!

    当虞子期听见赵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本来已经无神的眼睛里顿时布满了恐怖,凄惶的泪水,终于在恐惧中流了出来;她挣扎着站直身子,看着眼前骑在骏马上的男子,刚想要伸手去摸,那马儿却像是嫌弃她一样嘶鸣着退后了两步。

    看着手中什么也没抓住,虞子期慌乱的抬起头怔怔的望着赵靖:“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害了司马媚是不是?”

    “对!”赵靖毫不遮掩的回答。

    “那你还任由我做出伤害孙夫人的事?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人混进孙府掳走了司马媚?”

    “只有任由你做出这等荒唐谋逆的错事,才能让你真正跌入万劫不复之地;虞子期,这些年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眼中。”

    一直在他的眼中?意思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她荒诞绝伦的举动和自以为事的认为在这个男人的眼中都是一个笑话了?哈哈!赵靖,你果然够狠,够能隐忍,你成功了,成功的将她自以为事的一切都践踏在脚底,成功的将她推向了羞辱绝望的边缘;得到了终于等到的答案,虞子期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一样,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赵靖啊赵靖,你真不愧是赵礼的好兄弟,都是有这样的好手段啊!原来,那样风情云淡的你也会耍出这样的本事;可笑她一直被当成猴子一样被戏耍还不自知。

    粗壮的杨树干上,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的从最顶端缓缓地飘下来。

    在这冰天雪地中,一个白色的瓷瓶被虞子期从袖中拿出来;莹莹美目中早已蓄满了泪水,最后在她忽然放声的一声凄喊中,那枚红色的药丸晶莹剔透的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

    也许,这就是命运!也是劫数!

    *

    与此同时,京城外的官道上,一队神秘的车队正飞速地朝着西北方向前行。

    陈叶青坐在显然跟刚才不同档次的马车里,一眼焦急的看着半躺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咳嗽的赵煜,心疼极了的使劲拿着帕子轻轻的擦拭这小子嘴角的血渍。

    就说夏凤轻这家伙混不是个东西吧,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小子手里的扇子根本就不是用来扇风的,分明就是要人性命的嘛;快看看他的傻逼,都快被这小子打死了。

    “喂!我说夏凤轻!”终于,在赵煜又闷声咳出一口血的时候,陈叶青终于不淡定了。

    此刻,正贴着马车壁闭目养神的夏凤轻终于睁开眼,转头看向陈叶青:“你又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你小子看清楚,我家傻逼快要被你打死了,你没见他一个劲儿的咳血啊,你不知道找个大夫过来看看他啊!”陈叶青担心不已的又紧抱了赵煜的身子几分,只要一想到这家伙前面还上蹿下跳的根只发疯的蚂蚱似的,这一刻却是这副病猫样儿,他这心就揪的直发颤。

    可是,夏凤轻那个没人性的根本像是没看见赵煜一脸痛苦的模样似的,只是淡淡的扫了眼脸色青白的赵煜后,又闭上眼睛:“放心,他这点内伤死不了;一个大男人吐几口血又怎么样?”

    “我呸!夏凤轻,你当我家傻逼是女人来大姨妈呀,流流更健康吗?快停车!赵煜快要死了!”

    夏凤轻真心不想承认,自从他遇见这个能要他命的女人之后,他差点都对天下女人都绝望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女人的折腾能力会这么厉害,从刚一上马车就开始叫嚷着让他给赵煜找大夫看病;笑话,这个时候找大夫?不是拖延时间等着赵礼来抓他嘛,这女人真当自己跟她一样傻了?

    所以,夏凤轻二话没说,直接提留着赵煜的后领子就将这死不了却很惨的家伙扔进马车里,随后招呼上自己的属下,便朝着表哥所说的地方赶去。

    只是没想到,这队伍刚走上官道,她就又开始闹腾起来。

    饶是夏凤轻的耐性再足,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司马媚,你再折腾我就真的一刀子下去剌了这小子。”

    陈叶青自从亲眼见识过这小子毫不留情的将那死胖子的一双蹄子砍下来之后就对夏凤轻心有余悸,在马车的颠簸中忙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蓄满悲愤眼泪的眼瞳委屈无力的看向此刻正枕在他腿上的赵煜。

    早就猜出夏凤轻这小子是个混球,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混;陈叶青自然清楚他不肯为赵煜叫大夫是因为害怕因为赵煜而耽误了与凌洛天的回合,更害怕趁这个空档赵礼的人会追来;真是没想到这龟孙子狠起来,如此不念旧情的。

    可就在陈叶青对夏凤轻的狠辣无情碎碎念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有些小小抽疼的小腹忽然像是被一把钢针齐齐使力迅猛的朝着他扎过来似的,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一下就从他的腹部传到了全身。

    只听见陈叶青抱着自己大的吓人的肚子‘啊’的一声尖叫,顿时就吓坏了正闭眼养神的夏凤轻和半死不活的赵煜。

    赵煜离陈叶青最近,自然是将他的诡异神色看的最清楚,在瞧清楚陈叶青陡然间变的惨白的脸色时,纵然浑身无力,可他还是勉强撑着手臂坐起来,一脸焦急道:“王八,你怎么了?”

    陈叶青急促的呼吸着,一双紧抱着自己肚皮的双手在这一刻像是恨不得抠进自己的肚子里一样,连脸色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夏凤轻,这下,看来你是不得不请大夫了!老子……老子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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