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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这来之不易的甜蜜滋味吗?是的,应该。
可是……
“厉列侬,你说完了吗?”
他淡淡应答着。
“你说完了,现在应该由我来说,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舍不得让许戈去见各种各样的医生,你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目光透过落地玻璃望着远方:“但你所不知道的是,许戈的后天性人格分裂最关键的一部分来源于童年时代、没有及时得到心理治疗所形成的巨大阴影。”
方为其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几分钟后,一名年轻女性的面孔印在电脑屏幕上,透过电脑屏幕她和他打招呼。
现在和方为其打招呼的年轻女人叫琼,她的身份是一名心理医生,琼不久前曾经以名字为“劳拉”的身份见过许戈。
劳拉是琼对许戈的试探性初始观察。
布朗外交官家的小女儿劳拉串联着许戈十二岁那年最不堪回首的一幕:劳拉——那个人——以巴隔离墙——被拉响的防空系统——
最后是“汤姆叔叔”
在这个试探性的初始环节里,许戈最直接的反应是坚称自己是连翘,从而起到逃开那段童年阴影的作用。
那个下午,琼对许戈进行了催眠,其催眠结果并不乐观。
有多不乐观,方为其相信琼会一一告诉厉列侬。
厉列侬其实也是倒霉蛋。
方为其站在落地窗前,厉列侬在和琼视频。
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视频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偌大的酒店房间宛如山雨骤来。
背后传来“砰”的一声,方为其知道,他的笔记本电脑应该已经被摔得稀巴烂。
厉列侬重新回到那片窗前。
谁也没有说话,和酒店房间里的阴云密布相比,布拉格万里晴空。
时间一秒一秒,像那快要走不动的老钟摆。
“我不接受那位自称所谓心理医生的说法。”厉列侬冷冷说着。
在方为其心里,他也很难接受许戈从双重人格分裂变成多重人格分裂这样的说法。
“相信你在和琼对话之前已经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她刚刚捧走心理医学界最高荣誉,其实,我想在你心里也意识到近阶段许戈的不对劲。”
那先笑总是眼睛的傻姑娘,杜撰了第三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的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叫许戈就行了。
只要不叫许戈了,就不会遇到那位汤姆叔叔。
可那个傻丫头不知道,那第三个世界很危险,危险到他都为她捏一把汗。
那活在第三世界里的灵魂太稚嫩太脆弱太善良,随时随地会被骄傲、嫉妒、愤怒、不安等等等所影响、取代。
到最后……被名曰恐惧的人格所主导。
恐惧是源头。
到最后,那个先笑总是眼睛的傻姑娘会一直活在恐惧当中。
“相信琼把关于许戈的一切都告诉你,蒙着面纱的穆斯林女孩已经唤醒了许戈的恐惧。”闭上眼睛,心里头千般沉重:“十二岁的许戈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么小的一点点,要独自一个人克服无数个黑色的夜晚,无数个在黑色夜晚里头汤姆叔叔伸到她梦里的那双手。”
侧过脸:“你舍得吗?舍得让她一直活在惶惶不安中吗?”
厉列侬一脸死灰。
“现在,我们所要做到的是,让一切保持原状,让一切顺其自然,我相信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最终会找到正确克服恐惧的方法。”
“以上,是我作为许戈哥哥的名义请求厉先生。”
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所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其实是他,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许醇。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整天嘴里挂着“我出生时就见到你”这样的话,听着听着就听到心里头去了。
繁星闪烁的夜,他推开她房间门。
漂亮得就像洋娃娃的小姑娘揉着眼睛,睁大眼睛,弯下眼角:您一定是圣殿士。
那一瞬间,成妖成魔。
---
当苏梅在还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她在布拉格偷偷买一间房子,房子处于郊外,两个房间一个厨房还有一个花园。
门前有小桥,从小桥下流过的水一直延伸到伏尔塔瓦河。
苏梅心里想着,等有一天她遇到心爱的男人时就和他住在那个房子里,但比较遗憾的是她太忙了。
忙得都没有时间去遇到自己心爱的男人。
心爱的男人苏梅没有遇到,倒是让她遇到了这一生的挚友,她这一生的挚友叫做许绍民。
后来,聪明漂亮的“阿梅姑娘”变成两个奶娃口中的“梅姨。”
那两个奶娃是苏梅的心肝宝贝,年纪大一点点的是男孩,年纪小一点点的是女孩,男孩名字叫做厉列侬,女孩的名字叫做许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她的两个小奶娃呵,一眨眼功夫长大。
他是1942历史上最年轻的领导人,她是被很多前辈一致看好的情报员。
在那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苏梅见证了许戈爱情的萌发,从最初的懵懂到最后的深沉。
对于许戈,苏梅能做到的大约也就抱抱她,给她鼓劲,告诉她“别担心,阿特迟早就爱上你的。”
“梅姨,你这话都说八百遍了。”又从厉列侬那里碰钉子的傻姑娘垂头丧气。
瞅着垂头丧气的傻姑娘:“想想看,等阿特爱上你的时候,到时候……想看看,当他顶着那样一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女性卫生用品的收银台前,小戈,小戈?!”
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着她眨眼。
“梅姨,这个主意太棒了!”傻姑娘瞬间手舞足蹈:“到时候我可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我会刁难他,我骂他笨死了,敲诈他的头发火告诉他,他买的不是我常用的品牌,让他再跑一趟,如果他不愿意嫌丢脸的话,我就威胁他我以后不爱他了。”
“对极了!”连忙符合。
苏梅也和那个傻姑娘一样,在等待着一件事情,等到着阿特爱上许戈。
苏梅总是在想,也许在通往爱情的路上,有着一道十字路口,在那条十字路口,他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
当阿特爱上许戈时,许戈却走失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爱的两个孩子还在一起,只是用一种比较另类的方式在一起着。
每年夏末到初秋的这个时节,苏梅都会来到她位于布拉格的房子,这个时节她花园里花开得最欢。
九月初的周末晚上,和友人聚会后苏梅回家。
推开门,意识到情况异常,第一时间从包里找到枪,握着枪手往触到照明开关。
黑暗中,响起她所熟悉的声音。
“梅姨,别开灯。”
手收回,枪放回原地,放慢脚步,循着那个声音发起点,和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房间时一模一样,他坐在沙发边角。
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我相信你”,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我将永远忠于您”,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您一直是我的榜样”。
但没有人会对那个孩子说“你寂寞吗?”“你快乐吗?”“你累了吗?”
苏梅细细想来,她好像也没有对那个孩子说过那些话。
这都要怪那个孩子,总是以一副超级英雄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一副我什么都行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们为我操心的样子。
这位超级英雄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是在他二十岁那年,那个晚上也是在这个房子,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
他声音听起来很是脆弱,他问她梅姨我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收到妈妈的信了。
厉列侬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离开前她给他留下二十封信,厉列侬二十岁那年收到妈妈给她的第二十封信。
“嗯,不会了,因为阿特长大了,妈妈相信她的孩子能处理好一切事情。”她告诉那个孩子。
黑暗中,那个孩子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这世界上有一类人,这一类人只能把他们的脆弱交给黑暗,当太阳升起时,象征着荣耀的铠甲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上。
停在那个孩子面前,以最为温柔的力道轻触他头顶。
安静等待着,她知道,现在那个孩子脆弱而无助,他只能以现在这种形式寻求支援。
手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头发。
和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一样,他的声音听着彷徨又脆弱。
“我偶尔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这种说法类似于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当时,我觉得这种说法听着可笑极了。”
“有一天,当她以那样一种形式回到我身边时,梅姨,我心里担心极了,担心得随时随地得叫着她的名字确定她在我身边,担心得时时刻刻得用眼睛去看住她,总觉得要是不那样看住她的话也许她就跑了。”
“夜里,明明她在我怀里可我的脑子却像被装上发条,十分钟醒来一次检查她还在不在我怀里,每天早上醒来时总是忍不住会怀疑被抱在我怀里的人可信度,许戈,嗯,许戈,嗯,许戈,干嘛!瞧瞧,梅姨,你看她都被我叫烦了。”
眼眶润润的。
傻瓜,那个傻姑娘才不会烦呢,她巴不得你每时每刻这样叫她,她只是偶尔想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一下。
“梅姨。”
“嗯。”
“梅姨,你说得对,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确实很可爱,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软软的很可爱,生气时瞪我也可爱,笑起来眼睛往下弯也可爱,零食一口给小狗吃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时也可爱,把头发剪得比男孩子头发还要短也可爱,眼泪汪汪的也可爱,以那样的方式躲起来也可爱。”
“然后,又以那样的方式回到我身边时更是可爱得要死……可爱得我一门心思想陪她玩,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就只想看着她只想陪着她只想逗她笑。”
沉默——
“梅姨。”
“嗯。”
“梅姨我知道她为什么又走了,梅姨我知道她在心里生我的气,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我却欺骗了她,我明明知道她的项链是怎么不见了可我却骗她我不知道,那第七根肋骨处的牙印明明不是她留下却骗她是她留下的。”
“所以,她生我的气了,她不想见到我了。”
“可是,梅姨我不是故意欺骗她的,我是因为害怕,梅姨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以前留给她的映像太糟糕了,我在想,就等我在她眼中变得再好一些,再好一些我就把一切事情告诉她。”
沉默——
“梅姨。”
“嗯。”
“梅姨你说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冤不冤?那么千辛万苦的回来一次,可她的阿特却欺骗了她。”
有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苏梅裸.露的脚趾头上,一滴、两滴。
“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冤呢,我都替她冤,你看,在她叫做许戈时,他没陪她看过一场电影,没耐下心来陪她逛完一次街,没在她生病时守候在她身边,甚至于连给她买一套衣服都没有,更没夸过她一次漂亮。”
“梅姨,我心疼她,心疼她心疼得要命。”
又有凉凉的液体掉落在她脚趾头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最心疼的是,我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说出口,梅姨,你看,她都爱我那么多年了。”
是啊,许戈爱了厉列侬很多年了,从那个人到阿特再到蓝色路西法。
沉默——
“梅姨。”
“嗯。”
“梅姨,你说我去把许戈带回来好不好,就把她带回来一次,总得把她带回来一次啊,到时候,我什么都不干我只陪她玩,把那些她觉得冤的事情一一补回来。”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都由着她,由着她来选择,她想住在哪个世界都没有关系,不管她选择住在那个世界、被冠以何种姓名何种性格我都会陪着她。”
沉默——
“可以吗?梅姨。”
“谁说不可以呢,不仅你替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觉得冤,梅姨也替她觉得冤。”
沉默——
“可是,梅姨,把她带回来的手段有点不入流。”
把她带回来的手段有点不入流啊?那个孩子应该是怕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到时候又生气了吧?
黑暗中,苏梅扬起嘴角。
“别担心,到时候她要是生气了,梅姨就告诉她,是梅姨想出的馊主意不是阿特想出来的馊主意,是梅姨想让她回来一次不是阿特想让她回来一次,是梅姨想她不是阿特想她。”
---
次日,布拉格出了一件大事情:1942领导人在出席捷克财政部部长的就职典礼期间遭遇刺杀,那把水果刀直接从1942领导人身体的第七根肋骨至第八根肋骨的空隙处穿过。
两个小时后,一名服务人员一脸惊魂未定向记者描述:“也就眨眼功夫,那件白衬衫就被血浸透了。”
1942领导人被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昏迷。
十二小时后,行刺厉列侬绰号为“ai”的前墨西哥黑帮头号人物的小儿子连同另外一名墨西哥裔男子在机场被捷克警方逮捕。
二十四小时过后,1942新闻发言人发表了简短的声明:他们的领导人已经脱离危险期。
三天后,苏梅接到一通电话。
在电话里,她听到了熟悉的腔调。
“梅姨。”
微笑,眼眶蓄满泪水。
阿特把他的许戈带回来了,真的把她带回来了。
半个月后,苏梅站在街角,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从糕点店里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手里拿着一些用来做糕点的材料,女人则是专注于她手中的甜筒。
他们走出糕点店,往着上坡道的方向。
走了几步,女人停下脚步,把甜筒藏在背后,侧过脸,说:“厉列侬,你该不会现在反悔了吧?我刚刚问你要不要时是你自己说不要的,甜筒只有一个。”
女人的意思大约是想表达,你可别想让我分给你甜筒。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可真可爱,苏梅这个时候又手痒痒的,想捏一下她的小戈那红扑扑的脸蛋了。
“我知道。”男人回答。
“那你为什么老是看我?你老是看我,害得我老是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吃甜筒有犯罪感。”女人很不满意的发着牢骚。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也真是笨,人家不是在肖想她的甜筒,而是在肖想她啃甜筒时的小嘴唇。
“好了,好了,不看就是了。”男人好脾气说着。
那对年轻男女又往前走了几步。
再次停下。
“阿特。”
“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后脑勺凉凉的。”
“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有人不怀好意躲在暗处窥视我们。”
“是吗?”
在那对男女回过头来时,苏梅躲在一位胖子的背后,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去打扰他们。
那对男女走到完上坡道,停在制高点处。
女人已经吃完甜筒,男人双手拿着东西没用办法去托女人的下巴,就只能侧过身去吻住女人的嘴唇。
接下来就是儿童不宜的了,苏梅转过身去。
可以想象的是,此时此刻许戈的模样。
眼角肯定是弯的。
阿特把许戈带回了她最为美好的时空。
那个时空里,住着最勇敢的许戈。
“梅姨,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拯救世界的事情,所以我才遇到许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