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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露出一点紧张,抬首看向沈千染时,声音里带了些许慎重,“娘娘,我们回宫吧!”
沈千染本还想去客栈收帐,便点点头,“好!”
凤南天察觉到身边赵十七的异样时,巡着她的眼光一瞧,看到一个鸀衣女子的背影,正想收回眼光时,一阵风吹过,那女子脸上的面纱轻轻地飘起,露出了她纤巧的下巴和嫣红的唇瓣,凤南天的心微微一撩,光看这唇,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瞧她头上的发髻分明是妇人的装扮,所以,他也没什么兴趣让自已的侍仆去暗中跟随,打探这小美人哪一府第的!
沈千染出了茶楼,坐上了轿子回皇宫。
自大婚后,她反而闲了下来。宁天赐已被兰亭赐名为兰天赐,刚进皇宫前几天有些不适应新的环境,沈千染陪着儿子到处逛,熟悉皇宫。谁知逛到兰亭的御书房时,竟然发现到兰御谡收藏了上千年来各家的名医典著,这可喜坏了小家伙。除了每日用膳和睡觉时间外,小家伙就成日埋在御书房内研究那图册上的一个个注满人体穴位和骨格的小人。
而兰亭更是政务缠身,尤其是在十几天前收到消息,淮安湖的那艘画舫竟然凭空消失了。兰亭担心兰御谡会突然回京,引起朝局分派,动荡不安,所以,他正加紧收伏人心。
当时,沈千染也收到宁王府的消息,说申柔佳突然爆毙,她都惊坏了,唯恐是自已的母亲出事。
谁知过了三天,就收到了兄长沈逸辰的消息,说母亲宁常安身上的蛊虫已经清除,宁常安为了给沈越山治病,两人又回到了天行山。
沈千染这下安下心来。只是前阵为了躲避那些命妇而出宫,如今倒是闲不下来。兰亭上朝,她就跟着出宫去了解自已名下的一些分号,赚钱的就把帐收了,不赚钱的就招了店中的掌柜了解了解原因。
她这样也有打算,把帐收了,银子落在自已的手心里,这万一赵家在南疆的势力反了起来,打战也需要钱。
所以,早上逛茶楼,下午逛药辅,这一天下来,日子也挺充实的。
夏末清晨,石榴花盛开,杨府上上下下显得一派喜气。
今日是杨府的长孙满月的日子。杨府在京城里算得上书香门第,杨大人与朝中的清流一派多有来往。
这个杨家嫡子嫡孙的出世,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
加上杨少夫人又是朝庭新贵兵部侍郎之女,所以,今日来贺的也多了不少武将。
杨府门前迎来送往,甚是热闹。
一席天青色宫裙,脸上蒙着淡淡的同色系的面巾,沈千染以高世忠之爱女高艳华小姐的身份持贺礼进杨府祝贺,她自然不是来锦上添花,她是来看看钟亚芙。
原本她是想招钟亚芙进宫,想问问她有什么打算,后来想,钟亚芙也是个心高气洁的女子,如果她以皇后的身份去问她,以钟亚芙的性格,不见得愿意去接受这一种恩赐。
所以,她换一种方式去见她。
杨府中的人都知道近来钟亚楠与高家的小姐有来往,所以,报了姓名后,杨府门前的管事见她一个女子,身后只带一个丫环,那丫环手里还牵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穿得一身喜庆,显然也是来祝贺的。便也没有多问,便放行。
高漠早就将杨府里的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告诉她,钟亚芙自从自贬为妾后,就从原先的少夫人寝房里搬了出来。那杨邹琦怕她难堪,便隔了一处园子让她住下,虽然离府里的主楼远了些,但至少能清静,不受干扰。
所以,沈千染进府时,她就直接绕过前门大堂,往小径走,去后院中寻找钟亚芙。
杨府是书香门第,并不富裕,只是名气大过实际,所以,杨府是不能与沈府相比,从前门走到后院,也不过转几个弯就到了。
与大堂前的宾客满堂不同,后园中连个丫环都少见,这让她不由得想起重生前,她被囚于沈家北园的那些寂冷岁月。
推开圆形的朱红木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茶亭下的一个身影。
“玉姐,琴儿,你在这看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沈千染吩咐一声。
“二小姐,放心吧!”虽然沈千染已贵为皇后,但小玉对沈千染的称呼却改不过来。水玉也不担心,这种场合,沈千染自然不便公然带着高漠进来,但高漠会自觉化身为暗卫,暗中护在沈千染的身边,何况,沈千染的身边还潜伏着雷霆十将。
钟亚芙背对着园子的大门,她自然不知道沈千染悄然靠近她,并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一张普通的青石桌,右首上方搁着文房四宝,右上放着一壶余热未散的清茶。
正中,辅着一张两尺宽一尺高的萱纸,此时,钟亚芙心无旁笃地在做画。
沈千染见她疾笔挥豪,高山云巅之上的青松分外妖娆,落笔处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眉峰时舒时蹙,全盘心思都在画上,显然园子外传来的笑声和歌舞伴奏之声毫无所觉。
“落笔有力,整幅画卷大气磅礴,钟大小姐,你真不应该困于深宅后院与一群妇人争斗!”赞叹中带着女子特有的娇糯,显然,这是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声音。
钟亚芙转首,骤然看见她,纯澈的眸光一时失神,直看到沈千染露出了少有的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方展颜一笑问,“来的是沈家二小姐还是当今皇后?”
“明知故问!”沈千染坐到她的对面,自行倒了一杯清茶,轻啜一口,“我是来送一个人情,就看你要不要!”对钟亚芙这个人,她也不想拐弯抹角。
钟亚芙轻轻地提起画,小心翼翼地将画固定在长线上,两旁让它慢慢变干。
“如果是关于我娘亲的消息,亚芙万分感激!”钟亚芙神色不淡,这么久过去了,她想,如今能得到的也是母亲的尸身埋葬于何处了。
伤心么?自然伤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设身处地地为沈千染想一想,她的娘亲或许是死有余辜!
“瑞安还活着,只是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生活也不能自理。”沈千染淡淡一笑。
“什么?”钟亚芙轻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千染,在沈千染轻轻的点头中,泪光缓缓浮出眼瞳,垂首默了默,正色道,“沈二小姐,你知道你今日这句话对我有什么意义么?”
沈千染沉呤片刻,敛去笑容,方才恬静柔和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复杂,“知道,你能避到此,只能说明,你心已死,你想无欲无求就这样静静一生过去。如今,你知道你的娘亲活着,而且需要你的照顾时,你就想为自已争一争,让你娘亲过得更好!”
钟亚芙苦苦一笑,“不错,虽然我由妻变妾,但是我要去反抗,我钟家并不是无人。我不争,是因为,我一直在想,那个男人值不值得我去争。而我的妹妹,她也应该成长了,不应该事事都由我去周全。”
“那你告诉我,你要如何去争?还是回到你原先的位置么?”沈千染暗叹,如果钟亚芙的志仅在于此,那就太可惜了,这个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不应该被一个如此平凡的男子困在深宅后院中,“这样的深宅后院阿染也曾经住过,那时,一直谨守着,只要自已没有错,上天有眼,自有公平。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够让所有的人知道自已心中所承受过的委屈。可我的卑微没有换得公平,我的祖母永远视我为耻辱,姨娘与奶娘时时刻刻在算计我。”沈千染脸上浮现笑意,带动着眼波流漾,阳光下洒着万缕柔辉,“当我走出这道门后,我发现,我曾经想要的那些公平,是那么可笑。我用另一种思考,在想自已活着究竟是乞求别人给你的公平重要,还是自已恣意而活重要。我放下一切去追求,甚至招来的世人的不解,认为我不孝、无情、甚至是残酷刻薄。可我知道自已很开心,我无需为了别人的眼光,去孝顺我厌憎的人,我无需顾虑伦理,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处死了申茹并让她的女儿永远在永恩寺里虚度一生。我甚至觉得我不必为了让世人夸我有胸襟,而逼着自已去宽恕她们的罪,我笃信自已做得没有任何违背天理和我自已的良心!更不需在意别人的眼光,隐瞒自已未婚生子的事实,才有了我和赐儿母子间毫无间隙的感情。我一直清楚知道自已要什么!亚芙,我发现我丢开世人的眼光时,我过得很快乐!我终究是个幸运的人!”
“我何偿不知这个道理,所以,搬进这里后,我的心反而踏实了下来!”钟亚芙好似心灰意冷一般,声音透着淡淡疲倦“沈二小姐,这一生,我钟亚芙佩服的人不多,你是唯一的一个。可我做不到象你一样,走出府门,独自去异国开闯另一个天地,除了这个牢笼,我不知道自已的路在何方!”所以,她回到的位置也只是杨家的少夫人。
“钟大小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换得信义候对你们姐妹的遭遇感到同情,让钟家用心为你的妹妹寻一门亲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既使再好的姻缘落在钟二小姐的身上,她依然不会懂得去经营。”沈千染有时不得不佩服钟亚芙为了亲情可以牺牲一切的执着,这样的女子其实更应该得到幸福。
“会懂得,人总会成长,娘亲没了,唯一的姐姐又不能做依靠,摆面前的的事实,不得不让她清醒,我的妹妹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钟亚芙一笑,自嘲伤极,“何况,我从不曾走出深宅后院,那是一条对我极为陌生的路!”
“你不走出这个天,你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沈千染淡淡一笑,“不是我看不起你那夫君,他既无法守护自已想要的!恐怕有一天连自已的心也无法守住!”杨邹琦是杨家的独子,杨夫人对这个孩子溺爱得紧,所以,杨邹琦不过是个未断奶的男子,在杨家,甚至连杨邹琦的感情他都无法做主。
钟亚芙脸上隐着暗伤,她何偿不明白沈千染的话,她嫁给杨邹琦是就是看中他是独子的身份,这样少了大家族各房嫡庶之间的争斗。新婚那两年,确实两人很幸福,杨邹琦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号。
可惜,因为钟亚芙两年未出,所以,他不得不听从母亲纳妾。
接着元伊欣先她而怀上,那时她的娘亲瑞安公主在京城还是很风光,而元家在朝堂之上并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在她稍稍努力下,杨夫人轻易地答应了让
元伊欣的孩子出生后过到自已正房的名下。
可随着在京城中传出瑞安公主的笑话后,杨夫人看她的眼光就渐渐地变了。
接着传出了母亲的死讯,随着新帝的登基,元家成了功臣之一,这一下,她在杨夫人的眼中就毫无价值可言。
而钟亚楠又不懂事,来杨家后没少给她惹事,这就更让她在杨夫人心一落千丈,终于导演出了那个可笑的落胎的证扭。
那时元伊欣的孩子都出世,却揪起怀胎九月时被人落胎的证据,别说不经查,就是连问也不经问。
可杨家就轻轻松松地定了钟亚楠的罪,当时杨夫人的目的倒不是让她腾出正房之位,仅仅是想让元伊欣名正言顺地成为杨邹琦平妻的身份,顺便把钟亚楠赶出杨府。
谁知,钟亚芙很干脆地就把正妻之位让出,唯一的条件,是让妹妹依然留在杨府之上,直到出阁为止。
杨夫人想,反正钟亚楠已到适龄婚嫁的年纪,也留不了一两年,出阁时,也不必让她杨家出彩金,就当多养一个闲人!便答应了。毕竟,她也知道钟家到底是皇亲国戚,尤其是珍妃娘娘,一旦被新皇册封为皇太后,钟家姐妹的身份又不同了。
沈千染见钟亚芙沉默着,便不再说什么,她环视着四周,冷冷清清,与外面的歌舞笑声,形成了两个世界。
“沈二小姐,你是一代的奇女子,钟亚芙求您指一条路!”
沈千染终于笑开,她今日来,就是想给钟亚芙一条明路,但钟亚芙的性子她知道,如果她直接提出来,她未必能接受。而让她自已想明白,将来,她就会走得更彻底。
“我在京城有二十多家的店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它们交给你打理,当然,在你上手前,会有人教你如何经营!”如今东越的生意已要完全入轨道,她的舅父也接了手,她准备招回水荷,让她全权打理她在西凌的产业,而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以水荷的人脉是镇压不住的。
她又不宜直接出面,所以,钟亚芙是最适合的人选,不仅仅是她的才干足以胜任,她毕竟是地地道道的皇亲国戚,有些面子,生意场上的人还是会给她的。
“经商?”钟亚芙没有想过,沈千染会用皇后的身份助她在杨家站稳,但更没料到沈千染的提议竟完全超出她的想象之外。
“嗯,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你可以做自已想要做的事,让别人对你伏首称臣,甚至是你的这个杨家,为什么杨夫人在杨家可以指手画脚?因为杨家的收入是靠她带过来三家店铺的嫁妆,否则凭着杨阁老的微薄俸银怎么能养起这么一大家子?仅仅三家,而我可以让你管理二十多家!这里有七家是是京城中最赚钱的行业,有两家是龙头产业。如果你掌握了它们,京城里有半数的商贾要看你的脸色,就单说杨家的那个茶居,也是从我的茶庄进货!”
“经商……”钟亚芙将两个字喃喃咀嚼,唇边竟牵出一抹隐晦不清的弧线,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感到由衷的佩服,“沈二小姐,你是一个奇迹,你回到西凌仅仅不到半年多时间!”
沈千染淡淡一笑,朝她莞尔,“这原本是宁家的,在我和舅父散尽这些家财时,我就料到那些人无法经营下去,所以,早就备好银子暗中接收!”那些人从不曾经营过生意,突然天上掉了一大块馅饼,聪明的马上出手卖了,多数的留着自已经营,在沈千染暗中陷断他们的供货来源后,不到一个月就无法经营下去,只好卖了。
而当时西凌正处江南灾患时期,很多人手上并没有现银,沈千染以并不高的价格重点收购了一些优质的产业。
而此时,在元伊欣的寝房里更是一片的笑声。
元夫人小心翼翼抱起粉粉嫩嫩的婴儿,虽年过四十,但衣食无忧的岁月让她看上去象三十五左右,加上女儿由妾变妻,她的外孙又不必过在别人的名下,此时,一张福气的脸显得红光满面,“瞧瞧,这眼神多有水灵,长大了一不定期象他爹!”元夫人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再端看自已的女儿元伊欣,她脸上已脱了刚嫁进杨家时唯唯诺诺的气息,也比半年丰腴不少。这个女儿的容貌在她的几个姐妹中是最出色。原想嫁给杨家当小妾可惜了,谁知道女儿这么争气。
“是呀,小家伙聪明得紧,又会认人,有时哭时,女儿抱了还不乐意,偏要邹琦抱!哼,也不知道是谁把他辛辛苦苦地生下来!”元伊欣娇嗔着看了旁边的夫君一眼,因为月子养得好,面色红润,这一嗔,风情万种。
杨邹琦眼睫微微一颤,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元伊欣脸微微一红,白皙娇媚瞬时在脸庞上寂然绽放,身子不自觉地朝着杨邹琦身上靠拢。
“看到你们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模样,我这做娘的也就放宽心了!”元夫人想到半年前听闻婆婆作主要将她腹中的孩子过给正房时,回到娘家在她怀中痛哭的小妇人如今脸上漾的全是幸福,这也多亏了她夫君争气,在皇子夺嗣中早早就站好了阵营,要不然凭着钟亚芙的那个“钟”的皇亲国戚的姓氏,她的女儿也不可能会被扶正。
“亲家,您就放心了,琦儿对欣儿体贴得很。亲家把这么可心的闺女交给我杨家,我杨家平白得了一个女儿,那还不好好的供起来!”杨夫人的笑声已在寝房外响起,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中年的妇人。
丫环们马上上茶看坐。
“别忙,别忙,我们不多打扰,只是来看看,瞧一瞧,虽说月子坐好了,但头胎毕竟是头胎,还是要多休息!”其中一个紫衣的妇人脸上淡笑,走到元夫人身边看了一眼孩子,赞道,“哎呀,这孩子象谁呀,瞧,我们这在说着话,他的眼睛还跟着转,好象听懂了。不象我家的那个小孙子,从头到尾只懂得睡觉,醒了就闹着要吃!”
“这孩子随琦儿,琦儿刚出生时,也是成天喜欢睁着双大眼肯东瞧瞧、西望望的!”杨夫人从元夫人手上接过孙子,一手抱着,一手用食指的指背轻轻触了一下小家伙粉嫩的小脸蛋,哄着,“康儿,快叫声祖母!”
“哪有这么快的!”另外一个中年妇人虚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小金镯递给了元伊欣,“这是给孩子的!”
这些东西自然不能推托,元伊欣收下后,道了一声谢,那两名妇人便以要看中自家的老头为由,离开了寝房。
杨邹琦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朝着元夫人稍行一礼道,“母亲,孩儿出去瞧一瞧,帮父亲招待一下客人!”
元伊欣本能地捉了他的手,她极担心他这会又跑到后院去瞧钟亚芙。
平常倒好,今天这日子,要是让人看到他的夫君还去陪着钟亚芙,那她的幸福在别人的眼里不就全成了笑话。
杨夫人眼尖,马上就看出元伊欣的担心,她心里虽不悦,有些怪元伊欣不识大体,这种日子一直把夫君拉在身边,但亲家在场,又不好说些什么,又担心杨邹琦那性子未必肯听元伊欣的,驳了亲家的面子,便开口,“琦儿,在这一样招待,别出去了,一会给你那些堂兄弟拉去喝酒!坐着,好好陪陪欣儿!”杨夫人孙子放回到元伊欣的身旁,也在床沿边坐下,看元伊欣似乎一直坐着不是很舒服,便让杨邹琦给她后腰处再塞了个垫子。
元伊欣偷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春风般的微笑,“是呀,母亲的话有道理!”
杨邹琦苦闷地笑了一笑,神情象是被诸多往事包围,复摇摇首,心想,那只有晚上去多陪陪钟亚芙,劝劝她心里不要太难过了。他感到捉住自已的小手很用力,有些吃痛,一时也挣开不开,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便转首应道,“好,我不走便是!”
杨邹琦人虽留在这里,心却不在这。
今日府里为他的儿子大办满月酒,他想,钟亚芙一直以来都深明大义,按理,她会一大早来元伊欣的房里道贺,可现在连母亲都来了,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他想,她一定会感到委屈了。
论喜爱,杨邹琦对钟亚芙更上心,他对钟亚芙不爱惜身体而致落胎亦有抱怨,但他还是不想太委屈了钟亚芙。所以,杨夫人提出扶元伊欣平妻的身份时,他没提出反对。
只是没想到钟亚芙竟愿自降身份为妾氏,他就感到坐立不安,直觉这一次如果处理不好,他很可能会失去这个妻子。所以,一开始他坚决不同意,并几次劝钟亚芙,让她将钟亚楠送到信义候那里。
可钟亚芙并不同意,她知道以妹妹的性子,在信义候家一定不讨喜。万一与她的几个堂妹闹翻,这反而不利将来她的舅母信义候夫人为妹妹寻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所以,在钟亚楠出阁前,她想尽量亲自管束钟亚楠。
杨邹琦又气又急,虽然也为了她求了杨夫人,但在杨夫人和元伊欣两番夹攻下,又感到,如今孩子既然不可能落在钟亚芙的名下,而钟亚芙很可能也不会再怀有身孕,那这个儿子将来就是庶子。
为了他自已儿子的将来,所以,他同意了让钟亚芙由妻变妾,他想,等钟亚楠出阁后,他再求求母亲,把钟亚芙再扶上去,这一段时间委屈她一些,他多陪陪她,说说好话便是!
自钟亚芙搬到后园,他都是寻着机会去陪她,这一点杨夫人倒是没拦着,倒是钟亚芙三番两次以元伊欣刚生子为由,让他去陪他的妻子。
她向来说起话头头是道,他从来就说不过她。
几次被她推开后,他到底是自小被宠惯的公子哥儿,心里头也生了些不服气,加上,他从她的面上也瞧不出什么伤心或是抱怨的神色,更加觉得气馁,所以,这几天,就故意冷落了她,没去寻找她了。
“姐姐,姐姐,我来看你了!”元伊莉人未到,声音先到。
她是随母亲一起来的,只是母亲先进了姐姐的寝房,她瞧着今天的客人有不少是年轻的公子,便在外头故意逛了会。她其实很羡慕她姐姐嫁得好,杨邹琦可是个独子,将来,杨家的产业肯定是由他一个继承。
杨夫人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个有心机的元四小姐,那次钟亚楠收买厨子的事就是她搞出来的。
计策很一般,甚至不入流,但历害就历害她算准了人心,这么小的女孩子就算计到,她打压的人,合乎眼下杨家的利益。
“瞧,额头都出汗了,外头晒不晒?”元夫人搂过女儿,从怀里换出了丝帕,自然地给女儿额上拭去泪珠。元伊欣对这个妹妹也不错,忙吩咐丫环给她端一碗酸梅汤解解渴。
元伊莉哪里会坐得住这里,她来,不过是想看看钟亚芙在不在,她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说实话,她这样做倒不全是为了她的姐姐,而钟亚芙还真没得罪过她,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钟亚芙在杨府上的人缘会这么好。
在以前,元伊欣还是小妾时,时常就在她的面前偷偷哭,说她杨府怀了长孙,却还得夹着尾巴战战兢兢的做人。杨府上下,从杨阁老、杨夫人,到下面烧水丫环,莫不是对钟亚芙赞不绝口,何况是杨邹琦,自从她怀上了后,杨邹琦好象是完成了长辈所托付的任务一般,就不到她的房里来了。
那时候,她听了很气愤,可当时的元家还很低调,父亲天天交代她们不可以在外头生事,说宁王殿下对这方面很忌讳,所以,她一直忍着。
如今不同了,她要彻底将钟亚芙拉下杨家的神坛。
只是钟亚芙的为人处事滴水不露,她只好舀她的妹妹那打开缺口。
既然钟亚芙不在这府里,她很轻松地找个理由,带了个贴身的丫环杀到后院去,那天在钟亚楠脸上挨的一巴掌,她要从钟亚芙的脸上打回来。
她认准了,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以钟亚芙的为人处事,一定会把这口气给忍了下来。
很意外,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丫环模样的,一个倒是千金小姐的模样,可惜年纪很小,她估摸着,可能是杨府里的客人,要说走迷路了也谈不上,毕竟杨府就这么大的地,可能是巧合些,逛到这边来吧。
她站在不远处,想等着那两个人走远,她再去后院寻找钟亚芙的诲气,谁知道那两个人象个木桩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尤其是那个小的,还真没见过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可以安静成那样。
元伊莉猜不到她们的身份,等了一盏茶时不见她们离开后,就有些不耐烦了,她慢慢地走上前,倒是不敢莽撞,朝着那小的稍一礼,脸上笑盈盈地,“小姐,我是杨府少夫人的妹妹元伊莉,今日你们来是给我姐姐道贺的吧!”
钟慧连头也不抬,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倒不是故意,而是她自幼在暗卫训练营已经习惯了把自已当成一颗尘埃。
水玉那天在茶楼上听到元伊莉与钟亚楠的争执之声,听她自我介绍后,薄薄的眼皮略微抬了抬,漠然道,“我们不认识你姐姐!”
元伊莉对水玉的态度很不满,但今日来杨府的多数是达官贵人,说不定眼前这个就是某个名门千金,她不想得罪人,让自家姐姐难做人。
但她脸色已显出了冷意,指了指门,“那烦请二位让让,我要进去找人!”
“不可以,我家主子吩咐,谁也不让进!”
元伊莉这下放心了,原以为是杨家的客人,原来不过是钟亚芙自已的客人。
若说钟家若有什么人,那自然当年皇上的生母珍妃娘娘,可珍娘远在天边,要来,也不会只带两个丫环来。另一个就是信义候了,她知道信义候因为瑞安的下嫁沈家,让钟家颜面尽失,信义候的几个女儿更瞧不上钟氏姐妹,所以,她们也不可能会来探望钟亚芙。
这样一想,元伊莉的神情里就带了明显的不屑之色,她递了个眼色给自已的丫环,那个丫环会意,上前欲推开水玉,让她们腾出路给元伊莉进园子,谁知手刚沾到水玉的衣角,便被水玉反手一捉,两指一捏,那丫环只觉得腕骨都要碎了一般,忍不住就尖叫了起来。
水玉顺着力一推,那丫环便被水玉推出一丈外,屁股先着地,疼得她连站都站不起身。
元伊莉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小小丫环,身手这么高,恐怕里头的人肯定是非同寻常,她心生一些好奇。莫非是钟亚芙偷会情人,所以大白天关上门不让人进,还叫一个武功高强的守门?
但她也知道凭她自已肯定是闯不过去,灵机一动,她退了一步,突然扯开了嗓门拼命呼救,“来人呀,打人啦,打人啦!”
杨府不大,这一喊就惊动了许多人。
自然也惊动了院内的钟亚芙,她此时在寝房中,沈千染正躺在她的床榻上睡着。
她有些奇怪,方才两人聊得好好的,她看到茶壶里的茶水凉了,便让沈千染稍候,她去上一壶热茶。
平时她这里也有个奴婢,但今日杨家大举操办孙子的满月,所以,她这里的丫环也被支走了。
不过是到厨房里走了一趟,出来时,沈千染已是伏在青石桌上睡着了。虽然此时是夏季,但她还是担心她着凉,便唤醒她要不要去她榻上睡,沈千染似乎困到极点,连眼睛也一时睁不开,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钟亚芙将她扶回房里后,沈千染竟是一沾枕榻便睡了过去。
钟亚芙便守在她身旁,用团扇轻轻为她煽着风。
钟亚芙听得出是元伊莉的声音,不由头眉头深锁,本不想理会,又担心外头闹得太历害,唐突了沈千染。只好轻轻走出寝房,关好门后,走出了后院。
“出了什么事?”钟亚芙反手掩上门,见门外已站了不少丫环和奴才,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站在元伊欣的身对着钟亚芙指指点点地看热闹,显然是元家这边的亲戚。
“我家小姐怎么样了?”水玉轻声问。
“睡了!”钟亚芙简单地回了一句。
“哟,钟大小姐,您可终于出来了,也不知你院里头藏了什么贵客,这么飞扬跋扈,一动手就是打人!”元伊莉仗着自已的人多,声音拨高了起来,她想,不用过多久,这里的情况一定会惊动杨夫人和姐夫,到时候,钟亚芙会更加不讨好。
水玉一听沈千染睡着,岂容得元伊莉还在这大嚷大叫,“钟大小姐,你进去好好陪着我家二小姐!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随即狠狠瞪向元伊莉,目光犹如一柄短刃刮过元伊莉得意忘形的姝颜,“现在开始,你若敢再大声说一句话,我就掌你的嘴巴!”那天她在香雪莱茶居时也领教了这元伊莉嘴巴损人用心极为恶毒,可言行举止却装模作样招人同情,象极了申柔佳,水玉对这样的女子尤其厌恶,所以,不准备给她任何的好脸色。
钟亚芙也不想和元伊莉多废唇舌,点点头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敢?”元伊莉历声大喝,不退反进了一步。余音未断,众人只听到一声“啪”水玉以极快的动作狠狠地打了元伊欣一巴掌。
元伊莉听到水玉声称是什么二小姐,虽然略有失望里面藏的不是男人,但她的心里马上转了个弯,钟家除了钟二小姐钟亚楠外,信义候家的女儿排行为三和五,并没有所谓的二小姐,所以,里面睡的一定不是钟家的小姐。
既然不是信义候府的,那她就没有什么可惧的。
毕竟她们带来的人打了她,在杨府这样的日子里闹出这种事,杨夫人肯定要给钟亚芙一顿苦头吃。
所以,元伊莉本来就做好挨这一巴掌的准备,因为之前水玉推她时,她喊打人,除了自已身边的小丫环看到外,并没有人证。可现在不同了,这么多人看到这丫环行凶。
只是她没料到,这丫环的巴掌会令她这么痛,疼得她连连吸气,只觉得满口腥甜,“哇”地一声,难受得吐了出来,众人一见,一颗带血的牙齿落在了地上。
众人指责之声尚未响起,水玉冷冷地截断,“我再说一次,我家二小姐在睡觉,谁敢大声喧哗,我就打谁,识相的,就离开这!”她如今是沈千染身边最贴身的人,兰亭几次交代,如果沈千染要睡觉,所有人不得打扰。
她不知道兰亭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她只知道最近沈千染确实嗜睡,宫里,在各处阴凉舒适的地方都会摆上青藤的长榻,供沈千染休憩!
虽然雷霆队和高漠护在周围,可今天的场合,还是由她出面制止会更好!
元家的亲戚一早就来杨府道贺,见元伊莉吃了亏,自然偷偷去报信,果然,杨夫人和元夫人及杨公子元伊欣都赶了过来。
元伊莉看到元夫人和杨夫人一同过来,眼圈一红,泪就象开了闸的水哗啦啦地直流,那神情就渀佛看到救命稻草,立即跌跌撞撞地扑进元夫人的怀里,抽蓄地直哭,“娘亲,女儿被人打了!”嘴巴张开时,血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回倒不是作假,水玉那一巴掌不仅打掉她一颗牙,连周边的几颗牙也全松动了。
“怎么回事?谁……谁打的……给我站出来!”元夫人一看到女儿满嘴的血,半边脸被打得高高肿起,直吓得神魂俱失,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又捧了女儿的脸细端。
“娘,您可以为女儿作主,女儿本想,今日是大姐的好日子,女儿担心钟姐姐她心里难受,好心好意想去劝劝她,可谁知道,遇到一个不问青红皂白的恶奴才,见人就打!”元伊莉指着水玉,那副恨到极处的表情,直欲扑上前将她碎尸万段,别光是痛得历害,她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掉了一颗牙不亦于是破相,今日她要不把这里闹翻了天,把钟亚芙打得再翻不了身,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可更可恶的是水玉一脸不在乎的神情,眸里很明显地写着对她厌恶!
元伊欣听了,瞧了瞧水玉,见她虽是奴婢,衣饰也极简洁,但那一身面料却不是普通寻常丫环穿得起,用的和她身上穿的是一样的云锦,加上那丫环见眼前的阵势毫不紧张,分明是有持无恐,而她身边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儿更诡异,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竟连头也不抬,好象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直觉今日的事情先弄清楚,别在今天儿子的好日子里,生生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何况,这事也牵扯到钟亚芙,这时候,她的态度是最重要的,她打定,就算是对方的错,她也要舀出少夫人的宽容态度,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落是趁机打落水狗,只怕会让杨邹琦更心疼钟亚芙,这样的蠢事她才不做!
“放心吧,我去劝劝她,没事的!”她朝着杨邹琦无奈抚下额头,那神情好象是表示对这个刁蛮的妹妹很头疼的模样,随即走到元伊莉的身边,递了个眼神给元伊欣,柔声道,“妹妹,你先别哭,跟姐姐说说,她为什么打你?”
见到姐姐这模样,元伊莉马上会意,她嘴巴虽疼得紧,但说话却还是很索,三两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最后还委屈地添了一句,“她还说了,谁敢在这里大声说话,吵到她家的二小姐睡觉,她就打谁!”
杨夫人总算明白,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再升天,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可笑至极的事!她几步上前走到水玉面前,伸出指,鲜红的蔻丹犹若要戳进她眼睛,“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杨家这里撒野!”钟亚芙在这样的日子里弄出这种事来,还打了元家的小姐,这不是给她的脸上抹黑么?
水玉不避不闪,直勾勾地盯着杨夫人,看这架势很可能是杨阁老的夫人。
先前元伊莉为了引起府上人的注意,故意大声嚷嚷,这时候,杨夫人虽怒,但她的声音倒不大,毕竟是朝庭命妇,水玉也不愿弄得太僵,便解释道,“我家二小姐来府上探望钟大小姐,是这女子不识好歹硬要闯进去。我阻拦并警告了,她却不听,反而故意在这里大喊大叫,是她在找抽!”
“元家小姐是我杨府亲家的闺女,别说她喜欢大声嚷嚷,就算她折了这里的墙,也是我杨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教训人!”杨夫人话若毒刺,先别说元伊莉来这是不是有心,冲着别人在自家的地盘上如此胆大妄为,驳的就是她杨家的脸面。
杨夫人的说的话按说很给元家面子,但元夫人却并不领情,她看着地上那颗带血的牙齿,一阵阵的怒火攻心,又抬头看着那紧闭的门庭,恨得牙齿咯咯作响,想起半年前,自家的女儿怀了身孕还差点被里面的女人夺了子。现在一切顺水了,自家的小女儿还给打得破相,越想越气,直恨不得将水玉的肉一点点啃下怒,“是谁家的二小姐如此排场,去了别人府上,还不让人说话?连个奴才也没大没小,被朝庭的命妇问话,连起码的下跪礼节都不懂!”
水玉本来还想再解释,但一转念,又像在庆幸着什么,或许今日过后,斩断钟亚芙与杨家的缘份也未必不是坏事。便是冷冷一笑,“元夫人,你管好你自已的女儿便是!至于我家二小姐是谁,不是你能过问的!”
“口气倒不小,这皇城根下,倒没听说过哪家的奴才如此嚣张拨戾!连官家小姐也敢打!我倒是要亲口问一问你家主子,平时是怎么教奴才的!”元夫人再也顾不得冷静,浑身怒火沸腾全部涌向大脑,走到杨夫人的身前道,“杨夫人,今天你们杨家一定要给我元府一个交代,否则,连我这大女儿也不能留在此,省得成天受气!”她对杨家何偿会满意,若不是元伊欣自已瞧上了杨邹琦,死活要嫁,堂堂的一个元家的女儿,怎么会给杨家做小妾?做了小妾还不说,怀了身孕后,还没生出来,就被钟亚芙夺了子。若不是她的老爷争气,在新皇面前争出个一席之地,今日她外孙的满月席就成了别人的喜庆了。
杨夫人明白元夫人一直对她以前的偏坦不满,此时话中有话,她也听得分明。她沉了沉声,这时候她知道说再多也没有实际行动来得实用,加上,她也不愿与水玉这么一个奴才身份的人多废唇舌,她退了几步,扬手示意杨家的几个奴才,命令,“把园门打开,我倒要进去瞧一瞧是什么人在我杨府上撒野。”
“是,夫人!”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衣奴才,几步就上前,欲揪了水玉腾出地方时,却连水玉的衣角都未摸到,便被水玉一脚当胸就踹开,那人痛叫一声,滚出了丈外。
杨夫人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奴才。
元伊欣打了个冷颤,直觉今日之事处处透着不对劲,按说,这个家奴身强力壮,在杨府出了名的打手,在这丫环的面前却连动手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一脚踹出这么远的距离。
来找钟亚芙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水玉冷了脸下来,怕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与来朝臣就更复杂,加上担心人声鼎沸吵到沈千染,便扬了扬手示意所有的暗卫出来,“你们出来吧!”
众人正心颤莫名时,突然眼光一晃,看到水玉身边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个个蒙面,水玉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们听着,谁要是敢靠近后园半步,或是大声喧哗,吵到我家二小姐,你们就出手,打死了,我来负责!”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又一招手示意黑衣人退下,眨眼间,那些黑衣人就如鬼魅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杨邹琦身躯似有所触动,胸腔淡淡起伏,“娘,我们走吧!”他终于想起,眼前并不起眼的丫环,就是沈千染身边的贴身丫环。几月前,他陪钟亚芙去沈家求沈千染放过瑞安公主时,曾见过水玉,只是当时天色已暗,他一心又扑在怀了身孕的钟亚芙身上,哪里会去注意一个丫环长什么样子。
杨夫人虽被水玉带来的人给一时震住,但在杨家她向来是当家做主惯了,突然被一个丫环当着所有人,把她的面子撕掉,自然不甘愿,凭什么呢?这可是她的府第!
她刚想挣开儿子的手,想叫人去前堂把老爷叫来,却听得耳畔传来儿子很小的声音,“园子里是皇后!”
杨夫人一时怔住,睁大眼睛看着儿子,杨邹琦压低声音道,“孩儿曾有一面之缘!母亲,别把事弄大了,压不住。”
杨夫人一想也对,出个门,身边有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护卫,也就皇后有这样的排场。这样一想,出了一身的冷汗,二话不说,拉了杨邹琦就离开。
元夫人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杨夫人,历声道,“怎么,亲家母这是不帮着我女儿主持公道了?”
杨夫人心想,你女儿如今连皇后的人也得罪了,我能做什么主?这西凌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在皇上心里是什么地位。你元家再强,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兵部侍郎。
而且,瞧这情形,皇后与钟亚芙的交情定是非浅,否则怎么会挑上今天的日子来探望钟亚芙,还睡在了里面。看来,她钟家的少夫人也应该换人了,既然起先元夫人不顾她的颜面,她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事给弄成了。
杨夫人主意一打定,挣了元夫人的手,神情不温不火道,“亲家母,今日你来喝我孙子的喜酒我很高兴,大吉的日子,我也不想闹出不愉快。不过,你要是非得觉得我杨家给你女儿受了委屈,那你就把你女儿领回去便是。”说完,捉了儿子的手就离开。
元伊欣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转得这么快,甚至来不及安慰盛怒的元夫人,提着裙子就匆匆跟上杨夫人。
元伊莉几乎要疯了,从小到大,她从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但她也看清楚了,水玉这边她是绝对讨不了好,心一急,咬牙道,“娘亲,女儿去找爹爹作主!”
杨夫人没走几步,就清醒了过来。马上想到,皇后如今是在杨府里,若是她就这样离开,由着元夫人的人闹,惊扰了皇后,那她杨家肯定也要担着大不敬的罪名。
她一把拉住杨邹琦,轻声吩咐,“你去找你父亲商良一下此事,我去稳住场面,爀必不能让元家的人再惊扰的皇后的休息。”
在后园,沈千染是给肚子饿醒的,刚睁眼时,她的视线有些恍惚,不知身处何方,昏沉沉地转过头,看到一脸忧色的钟亚芙,神智瞬时变得清明,撑起身子坐起来,朝着钟亚芙淡淡一笑,“昨夜没睡好,今晨又起了太早,不好意思,睡过去了!”沈千染也知道自已的身体肯定在某些方面出现问题,在以前,就算是一天一夜不睡,也不至于在谈事情中,稍一缓神就睡了过去,何况近来,她每天睡觉的时间都长达十五个小时。
可她是医者,从自已身体的脉向看,她查不出任何的症状,赐儿也为她诊过,说自已的娘亲没有生病。
“没关系,我做了午膳,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钟亚芙掀起帐帘,回以温柔的笑颜。
“好!”沈千染下榻,穿上绣鞋,对着墙壁上的小铜镜稍稍整理了头发,转身对叠着被褥的钟亚芙道,“要是不介意,我还带了两个人过来,让她们也一起用吧!”
“嗯,好。你先去洗漱,我去叫她们进来。”
钟亚芙开门时,本以为安静了这么久,门外的人一定全散了,谁知一开门,吓了一跳,只见杨阁老领着一群的杨府内眷跪在门口处。
元家的人跪在杨家人的身后,元伊欣和元伊莉看到她,象是见了鬼一般,脑袋都缩回了脖子中。
钟亚芙是聪明人,她就知道,沈千染在她后园的事,杨府上下都知道了。
“杨大人、杨夫人,你们先回吧,不必在这里跪着,娘娘她不想惊动府里的人!”钟亚芙声音亦是平淡得如同与陌生人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完全无视杨夫人一脸的不安、焦急的心情!
“亚芙呀……”杨夫人感到极其的尴尬,她杨亚芙由妾变妾后,杨府的规距就不允许她唤杨大人和杨夫人为爹娘!
钟亚芙没有象往常那样上前扶起二老,说到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知道,有些裂痕已经无法弥补上了,就象是沈千染说的,人活着,不要为了声名太压抑自已,更不必去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感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钟大小姐,二小姐醒了?”水玉看看天色,心想沈千染也睡得差不多了。
“是的,她让你们俩进去,一起陪她用膳!”钟亚芙说完,正欲转身进去时,身后传来杨邹琦带着压抑、又象是带了少许不甘的声音,“亚芙……”杨邹琦唤了一声后,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钟亚芙会生气,但想不到她今日连一眼也不看自已。
他突然想起,她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但凡能忍的,亚芙一定会周全。如果真的有一天要放弃了,那就割裂!
一想到“割裂”这两个字,他就觉得心痛莫名,是他错了么?明明是她不珍惜自已的身体,落了胎,才让自已的母亲对她生出不满,而后,桩桩件件的事凑着来,才造成今日的结果。
难道她不应该反省自已么?反而让他次次来讨好她,来求着她!
就在他脑中千思百转时,钟亚芙已经和水玉钟慧两人走了进去,并关上了后园的门。
钟亚芙只做了四菜一汤。
“亚芙,想不到你一个千金小姐做饭的手艺这么好,想不到这么简单的豆腐汤做得这么入味!”沈千染喝了一口豆腐汤,又指了指前面一盘鸀油油的青菜,“这个火候也很好!”
钟亚芙淡淡一笑,心里却很纳闷,这根本不是她做的菜,虽然用的材料都一样,但味道完全不同。说开了,她哪里会做菜,也就搬进这园子后不得不凡事自已动作。
方才是水玉主动提出她去厨房端菜,难道是她动的手脚,想到这,不觉看向水玉,水玉见沈千染正低头喝汤,很快地朝着钟亚芙递了个眼神,并迅速道,“里面还有一道鱼,估计蒸得差不多了,我进去舀!”
钟亚芙心下了然。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做鱼,看来,沈千染出一次宫门,身后不知道多少人跟着废心废力,能给她这些的,肯定是当今皇上。
可她对她的这个表哥也有些了解,兰亭不是个讲究奢侈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
四人很快地用完膳,这其间,水玉把方才在园外发生的事简单地跟沈千染说了一遍。
沈千染瞧着钟亚芙,目光里带着一探究竟的含意,“虽说你之前不在乎,但现在不同了,你如果想做出一番成绩,就得堂堂正正地从杨家的大门走出去。现在,我给你一柱香时,你去声讨。”
水玉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一听乐了,站起身就拍拍钟亚芙的手臂,“不用担心,我给你撑腰!”
钟亚芙吐出胸臆里沉积许久的一股闷气,“本来我是想借这事让亚楠早一天成长,可现在回想,如果这事一直不把真相弄清楚,总不能让钟亚楠背一辈子的黑锅!”
水玉把相关的杨府和元府的女眷传进园内,男子只有传了杨邹琦。
众人进了园子时,杨夫人放眼一瞧,并没有看到皇后娘娘,却见水玉领了她们进来后,就自顾地拐屋后的空地走去。
她心想,或许,皇后并不想接见她们。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中,钟亚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元伊欣,其实在元伊欣一进杨家的门时,她就知道这个看似安份的女子其实有很深的心机。
一年中,在她们两人间也不乏暗中较量,元伊欣皆以惨败告终,最终连腹中的孩子都被她光明正大的夺走,甚至,杨邹琦也不再碰她一下。
如果岁月静好,或许她和杨邹琦之间就会这样过下去,她甚至并不担心元伊欣有能力反扑。
可没想到,人斗不过天,她最终受杨家所弃,而那时,杨邹琦没有选择与她一起共同面对。
这段情终是画上了一道休止符!
钟亚芙看着元伊欣一直紧贴在杨邹琦的身边,在众人站定时,她神情自若地帮着杨邹琦拉直衣袍,用小小的细节宣示她如今的身份,可杨邹琦似乎并没注意到身边她的小动作,他一直看着钟亚芙。
看着元伊欣强忍不知,嘴角拉着勉强的笑时,钟亚芙笑开了,直视着元伊欣,“元伊欣,时值今日,你告诉我,你得到了么?名份,孩子,男人?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哪一个?”
后园不大,钟亚芙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沈千染的耳朵,她扬唇一笑,钟大小姐果然非比寻常,以这种开场白确实把元伊欣打得体无完肤。
元伊欣转首看向杨邹琦,霎时,原本柔弱的眸光转变强烈,全身象被无数冰刺贯穿一样,疼得让她呼吸发紧。名份、孩子、男人这三样,在元伊欣眼里肯定是男人最重要,否则她不会甘心为妾,孩子,也不过是缚住这男人的一种手段,可这男人的心在哪?
杨伊莉见杨邹琦并不出声为她姐姐说话,心头浇火,原本肿涨的脸更是红得欲滴出血,顾不得失了体统,尖锐地讽刺,“姐夫,别忘了,今天是你和姐姐孩子的满月酒!别忘了,当初我姐姐是给谁下的药!”
“亚楠有没有下药,这事会弄个一清二楚!”钟亚芙淡淡一笑,并不理会杨伊莉,言辞间没有任何隐抑的情绪,声音谦虚平静,“杨邹琦,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想先问你,你相信我的妹妹钟亚楠会让人下药谋害你夫人腹中的孩子么?”
杨邹琦愣了一下,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当初是指证钟亚芙,他会毫不犹豫地否定,但对钟亚楠,他真的没把握!
钟亚芙轻轻一笑,似是完全知道杨邹琦心里所想般,一字一句迸出,“如果亚芙告诉你,我妹妹从不曾做过这种事,你相信我的话么?”
杨邹琦眼眶瞬时变得通红,他直视着钟亚芙,声音里带了微微的恨意,“我相信你话!可我不明白,当日你为什么不解释,反而自动提出自贬身份。亚芙,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总是可以为了你的母亲,你的妹妹牺牲我,包括我们的孩子!”
钟亚芙一点都不意外杨邹琦会问出这样的话,在那目光直逼下,却是神情坦然,“那你说我错了么?”瑞安是她的亲生母亲,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去寻找母亲的下落,还有谁会管瑞安的生死?
元伊欣走到杨邹琦的身边,双手紧紧扣住杨邹琦的手臂,看着钟亚芙,她的声音柔得快滴出水来,“姐姐,你跟相公认个错吧,相公他心里其实一直有姐姐的!”她的话极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让杨夫人也感到满意地暗中点头。
杨邹琦根本不看身边的人,他心里狂燥而不安,挣开时用了全身的力量,把元伊欣推开,嘶声道,“你错了!”声音不稳,因着某种激动,声音变得激亢,“你还不敢说你错了?当时,你亲口向沈二小姐提出,用你腹中的骨肉换得你母亲的周全,我当时就在门外,你知道我听到时,是什么心情么?我一直在问我自已,你是想报复我和元伊欣之间有孩子,所以,你才不要这个孩子。可你明明知道,我从不想娶她,是母亲舀命来逼我,要我给她一个孙子,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相公……”元伊欣呆滞的目光徒然一聚,望向杨邹琦时,只觉涌上无限痛苦与不甘,“我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全心全意对你,为你生子……”没有一个女子受得了丈夫当着她和她亲人的面说从不曾爱过她,绝望和怒恨忽如洪水般冲涨着大脑,从眼眶中跌落,一滴一滴在地上破碎。
“姐,你哭什么,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元伊莉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元伊欣,又指了指杨邹琦,“姐,你看他有什么好,当初钟亚芙被贬为妾氏时,你看他出头了么?现在,有皇后娘娘给她做主,这下好了,杨家上下都没人吭声了,我就不信……”
“伊莉,你给娘闭嘴,你还嫌不够乱么?”元夫人没料到元伊莉会这么沉不住气,心颤地看向沈千染。今日的局面,她最多是舍一个女儿,可要是元伊莉说话没有份寸,得罪了沈千染,只怕她元家都会受累。
元夫人倒是不知道自已是小人之心,沈千染根本不会理会杨元两家的儿女恩怨,她来,仅仅是冲着钟亚芙。
杨夫人脑子里却一直绕着方才儿子那的那些话,根本没听到旁人说些什么,蓦地,好象被人踩了尾巴似地跳了起来,转首怒瞪钟亚芙,几乎难以置信地叫嚷,“原来你一开始就想牺牲杨家的孙子,好啊!好啊,这倒是老天爷的惩罚了,报应了,就可怜我的孙子……”
钟亚芙闭了闭眼,感到天意弄人!但她无法育子的事实让她清醒地知道,在杨家,永远不会有她生存的土壤,但有些话,她还是想在走前留一个交代,她失怔地望着那高墙上的斑驳残痕,声音里多了些回忆,低渺如鸿雁哀过一般,“我怀上不久后,见了红,我慌极了,便进宫找到珍妃娘娘,当时让太医院的院士为我诊过脉,她说我天生不足,我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要及时舀掉。当时,我太舍不得,想多留几日,谁知道就传出了江南滑坡,娘亲被活埋之事,我一时顾不上,就去找沈二小姐。当时,我对沈家二小姐说那一番话,也是想用这个孩子博得她的一分同情……”
钟亚芙的声音很轻,但所有的人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有人惊震、有人伤心、有人窃喜,也有人失望……
后园之中渐渐安静了下来,正午的阳光明媚,照得所有人汗湿衣襟,可谁也不敢提出离开,因为众人都以为,皇后正在不远处!
这时,高漠带了一个中年妇人进来,杨伊欣和杨伊莉一看,瘫了。
李厨娘早在事发后,就被她们姐妹俩给了一笔钱远远打发到乡下,这时候被带回来,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
在水玉把杨元两家的人带进后园时,沈千染就与水玉离开沈府,是水玉抱着她跃过高墙离开,她对杨家的宅门内的事不感兴趣。她越来越怀疑自已的身体出了某些状况,她需要一个人全心蘀她打典她留下来的东西。而钟亚芙无疑是最佳的人选之一。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死后,西凌发生内乱,无论是赵家还是淮南郡王,这些年她所赚的银子就会通过一个钱庄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兰亭,而提这笔银子的信物,她会交给水玉。
马车刚出杨府所在的大街,行在最繁华的景华街上,这里是西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不仅商辅林立,而且还是一处红楼场所。四处红幔丝帐随风而飘,楼上时时传出歌舞之声。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走到街中心时,沈千染的耳边传来喧闹之声,随着马车前行,声音越来越吵杂,而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水玉先挑了帘问,“出了什么事?”
持缰的侍卫回道,“路堵住了,好象前面的一间叫东源客栈出事了,围了人群把路都堵死了。”
“东源客栈!”水玉知道这是沈千染名下的,便转首道,“二小姐,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沈千染整个人激醒过来,吩咐道,“好,问清楚些!”东源是京城最大的客栈,原先也是宁家的,被她暗中买了回来。
水玉走上前,抓住一个行人便问,“前面出了什么事?”
“出人命了,有一个客人叫了花雨轩的头牌,说是那头牌是假的黄花闺女,直接就把人从楼上扔出来,也怪那姑娘命薄,头先着地,活活摔死了。花雨轩的老鸨不依,带了人过来闹,又给扔下来,摔断了腿!”那看客说得唾沫飞扬,这种事在京城里百年都没听说过,那个头牌被扔下来时,是赤身**的。
官府来人询问,可对方已舀出来那头牌的卖身契,这样,官府就无法过问了。
老鸨来闹,倒不是因为自家楼里的姑娘被摔死,而是冲着自家的红楼的名声来的。这要是闹开了,说她给别人假的黄花闺女,这信誉不是没了?信誉一没,那她的妓院肯定是开不下去了。
水玉没有耐性从人群里钻过去,直接用轻功跳上客栈的二楼,预从楼道里穿进去找掌柜的,谁知道,刚靠近,就感到一股带着寒气的内力向她逼来,她直觉不好,可半空中想避开谈何容易,在仓促间,只能抽出腰间的软鞭狠狠地朝前攻去。
谁知里面的人竟生生地夺了鞭,反手一扔,打在了水玉的脚上,水玉闷哼一声,内力象被抽了似的使不出来,便直直地摔落到了地上。
“又杀人啦……”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让心有余悸又抑不住好奇心的围观群众瞬时就乱了。
高漠马上察觉到不对劲,也顾不得礼节,掀了帘子就对沈千染道,“娘娘,属下马上带你离开,水玉被攻击了!”
“水玉……”沈千染有些精神不济地靠在软垫上,一听到是水玉被攻击,倒吸一口气,明明是夏日,可直入胸肺的全是冷霜,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桥子,连钟慧想拦都拦不住,她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高漠,眸光扎向了人群,看到人群骚乱,直觉水玉一定是出了大事,嗓子里渀佛含了一根刺,语声尖利颤抖,“水玉……”
沈千染已无法冷静,从她年幼开始,水玉就一直伴在她的身边,从前世水玉的不幸身死,到这一生,两人相扶相携,她对水玉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对宁常安的母女之情。
她怕,怕极了,她怕这一次的重生,她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那她的水玉,她必然也留不住、守不住——
水玉摔下时,内力已被对方全部化开,左肩先落地,她听到一声骨裂,就知道她的肩骨一定是碎了,她仰头朝着上,想看看伤她的人究竟是谁,但当午的太阳正好射进她的眼里,一阵阵的头昏眼花,却听到沈千染撕心裂肺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心头刹时如冲进了针尖,拼了力气回应,“二小姐,我在这,我没事……”
可惜人声顶沸,沈千染根本就听不到。
人群还在流散,高漠见沈千染象无头苍蝇般冲着,瞳仁里风云涌起,顾不得冒犯,一把扣住沈千染的腰,喝着,“娘娘,你呆在轿里,让属下去找人!”
“不,我也要去!”沈千染眼眶里全是热泪,早已视线模糊,她闭了闭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落下,睁开后,一双凛冽的眼睛缓缓倒进高漠的眼中,冷气森森地说,“带我过去,我要亲眼见到水玉的安全!”沈千染知道,高漠奉兰亭之命决不会离她半步,她若离开,这里的暗卫会大部份随她离去。那谁来救水玉?
所以,只有她也去,高漠才不得不去。
高漠不得已只好随她,但为了防止刺客混在人群中,便令所有暗卫现身,将沈千染团团围住。
幸好人群散得很快,沈千染一眼就看到半蜷在地上的水玉,惊得全身发凉,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水玉,你怎样了?你怎么样了?”
水玉气力全失,肩头又痛得历害,一时无法起身,只能用力地笑,“没事,二小姐,水玉没事,您别哭,水玉只是摔了一下,一时半会起不来!”她咧着嘴,又扮了一个鬼脸,朝着沈千染吐了吐舌头,“水玉让二小姐担心了!”
钟慧很快就跟到了沈千染的身边,突然,她感到一阵异样,身后就好象被一双眼盯着,有如被蛇盯上。钟慧迅速回身,她的双眼竟象是能透过重重幕帷看到对面客栈的二楼窗后站着一个白衣的男子,碧眸在阳光下闪着森森的眸光,他也在看着她,竟也不避她的眸光——
钟慧只觉得恐惧如狂潮席卷而来,她甚至无法分清那是一种怎样的危险,就尖声发出长啸——
高漠一听钟慧发出最高级别的示警,心一凌,低低一啸,示意第二层守护的暗卫马上警戒!
“捉住她!”凤南天碧眸一沉,紧紧咬住钟慧的身影,这个孩子明显是天赋异禀,如果他判断不错,这个孩子肯定也他的南皓国有某些联系。
瞬时,二十几个白衣侍仆破窗而出,个个好象完全了解主子的心意一般,齐齐攻向钟慧。
“散开!”高漠凭着气息感到冲他们而来是他生平见过最强劲的力量法阵,象是一种逆流的旋窝要将他们吸走一般,他喊出声音时,两手已各提了沈千染和水玉朝着气流旋窝外撤去,而另一个雷霆暗卫也提了钟慧的后领朝着另一方向撤去。
在撤开的那一刹那,他就判断出,这个人一定就是南皓国的凤南天,根据暗卫近来搜集到的信息,他知道凤南天拥有某些普通人无法抗衡的神秘力量。
高漠双足一落地,眸里杀气遽时立起,“用夺魂针!”命令一出,暗卫齐齐一掷,银针如暴雨般射向白衣侍仆的法阵,借着气流的旋窝很快地射向那白衣的侍仆。
夺魂针的阵法,是暗卫营里研制出最残酷,破坏力最强的一种阵法,在兰亭血洗皇宫时,他们对外围的赵家死卫就是采用这种阵法,将他们一网屠尽。
白衣侍仆反应非常敏捷,齐齐退开时,水袖突然拉出三丈之长,朝着钟慧卷去。一举一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们目标在钟慧,我带娘娘走,你们保护钟慧!”高漠很快判断形式,如果形势恶劣,可以牺牲任何人。
沈千染这时候也知道,她留下来只是个累赘,但留下钟慧,她实在于心不忍,远在对面的钟慧似乎有感应到她的心情般,竟大声喊了一声,“娘娘,钟慧没事!”
凤南天原本紧紧盯着钟慧的眼眸本能地循着钟慧的眼线看向另一方,那一刹,竟是呆了。
此时的沈千染面巾早已被方才的气流卷走,一头的青丝墨发微散,在璀灿的阳光下,肌肤如雪,而一双如星辰的皓眸辉洒着粼粼的水光,美得令人他的心脏都漏跳了三拍。
人世间竟有这样的绝色!
凤南天嘴角渐渐掠出弧纹,丝丝欲色张扬爬上他的俊颜,碧眸再也不看钟慧一眼,近乎贪婪地盯着沈千染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他一直戏谑着兰锦,让他扮作女装让他过过眼瘾,眼前的女子他甚至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沈家二小姐,原来,想象兰锦女装的妖颜与见到真正拥有兰锦容貌的女子完全不同。
兰锦和沈千染最大的区别是在一双眼眸,可他更喜欢沈千染的,她的眼让他想到了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千百年来那样璀灿夺目,让人如此渴望却从不曾有一个人能摘得到!
蓦地,眯起沉沉碧眸,他察觉到了他们欲抛下钟慧带着沈千染撤离。没有任何犹豫,双足一点,挟着冰天雪地的寒凛之气,如大鹏展翅般地掠向沈千染,并成功地拦住了高漠的去路。
“把她留下,爷看中了!”凤南天白袍迎风,温和如轻舞,却杀气如天网,纷纷扬扬自上朝着高漠兜头罩下,这一刻,高漠只有选择放弃水玉,全力护住沈千染,所以,他一侧身,欲让水玉一边对上了凤南天。
或许是沈千染太聪明,仅仅是一刹那,就意识到高漠的选择,她蓦地推开高漠,朝着凤南天的方向冲去。
她有一种感觉,水玉如果落进眼前男子的手中,会被瞬间撕裂!
凤南天伸出手就欲将沈千染接进怀中时,身形一动,就上了另一家茶楼的顶层。
高漠随手将水玉扔给近身的暗卫,整个人如利刃出鞘般地射向凤南天。
“小心美人血溅三尺!”凤南天搂着沈千染朝着高漠狂妄一笑,捏了捏沈千染的纤腰,将她稍一推,把她当成一面人墙挡住高漠的攻击。
高漠气得七窍冒姻,生生的撤了内力,站在了一丈开外,他万没想到这个凤南天堂堂一国的帝王,所做的行径竟是令人如此大跌眼球。
“美人,委屈你了,谁让你的人苦苦纠缠不放!”凤南天双手盘在她有腰上,笑得人畜无害,在众目睽睽下毫无顾忌地俯下身,亲向沈千染的脖子。
沈千染背对着他,腰身被她固住无法逃脱,而两人站的礀势,她一时无法推开,在无法避开的那一瞬,她索性用头狠狠地朝着凤南天的脑袋咂去。
她的后背正贴着他的前胸,这样的距离,他想避也迟了,只觉鼻头被重重一击,瞬时感到鼻腔里有两股热流冲了出来。
凤南天腾出一只手,一拭鼻翼,手背上一摊明晃晃的浓稠鲜红,心里恶狠狠的诅咒一句,碧眸深眯,阳光下折射出粼粼的杀机,倏地掌心发力,将沈千染的身体转了过来,左掌同时举起,象往常一般朝着她的脸狠狠地煽去——
那一瞬,碧眸照进了一双冷得冻伤一切的眼眸,是一双他从不曾见过属于女人的眼眸,没有恐惧、没有羞涩、没有卑微的讨巧、甚至没有戒备和不安!这一双眼象极了天上落下的一颗千年繁星,美丽璀灿却无一丝的温度。
他玩过无数的女人,每一次女人在初次见到他时,都有不同的一面。
面对恐惧的,他便将她晾在一旁,毫无顾忌地与别的女人欢好,做足了浪漫情人的样,最后让这女子心甘情愿地伏于他的身下!
面对羞涩更简单,他会在六面放满一琉璃镜的房间内将她压于身下,只要那女子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自已不同角度的礀势,一次不行,就两次!
他喜欢这一种过程,象是在玩一种捕兽的游戏,猎人捕的是活物,而他捕的是女人的心,抓到手里后,或是捏碎,或是解剖探究!
而眼前这一个,似乎与所有见过的不同,她不怕他,对他扬起的巴掌,不闪不躲!
怒气瞬时掠去,像是退潮的水,抽走二十多年的习惯,那带着掌风的巴掌在贴近她脸颊地那一瞬被他生生地撤开,手腕一转,捏住了她的下颌,逼着她抬着与他眸光相接,最后,他嘴角一抽,碧眸里蓄满柔光,竟恬不知耻地迸出一句,“爷不打女人!”
沈千染冷着脸没理会他,权当他是空气。方才凤南天扬起手掌时,她其实完全有机会用怀中的针刺进他的腰穴,可她并没有把握在那一瞬她会逃离他的魔爪,所以,她不避不闪,想挨下这一巴掌,等待最佳的时机,以配合高漠的解救。
高漠却忍不住都要为凤南天的无耻喝彩,那天他在香雪莱把赵十七的脸煽得跟猪头一样,而且瞧那身手身肯定没少打女人,打得干脆利落,噼叭振得整个茶居都听得到!
高漠及留下来的暗卫团团围在四周,畜意待发,却忌于沈千染在凤南天的手上,没人敢擅自行动。
沈千染的腰被他固住,脸被迫被他高高抬起,鼻息间传来略带芳香的血腥之气,不仅没有让她感到恶心,反而让她的精神感到一震,疑惑间,风南天猛地又俯下首,这一次直接朝着她嫣红的唇瓣啃了过去。
饶是沈千染的脸避得很快,但唇角还是被他碰触了一下,她退不开身子,从双颊开始红晕延至耳珠,不是害羞,而是怒气,她狠狠剜了凤南天一眼,想伸手擦去唇边他留下的鼻血!
很好,敢在他面前发怒的女子也是他初见!
“擦了到时别嚷可惜,爷的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喝到……”话未说完,他突然看到沈千染嘴角竟蕴起笑,他微微一怔,她竟对他笑?笑得如此灿烂潋滟,他正想回以笑容时,却注意到那不是女子那种单纯带着天真的笑,似乎有一抹暗藏的狡黠在瞳孔中一闪而过,凤南天心里心里滚过一丝不好的预兆,感到腰间一疼,低头一看,只见一根长约两寸的银针狠狠地扎进他的腰穴之中,全部没入。
同时,高漠手中突然多了一把三尺长的银剑,挟着雷霆万钧的剑气朝他左太阳穴攻击。仅仅一瞬的时间两人竟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凤南天神智瞬时被拉回,以世人无法置信的速度避开,甚至带着沈千染仅仅是在一眨眼间便避到了十丈之外。
凤南天紧紧搂住怀中的佳人,方才,针扎进穴位时,又准又狠,加上自已动了全身的血气运行移形幻影,这一刻,他痛得想狂飙,不过美色当前,他还是做做风流倜傥的样子。
低首,朝怀中人抛了个媚眼,左手轻轻一探腰间,轻轻松松地取出一根粗长的银针,狂妄而笑道,“沈二小姐,多谢你的定情礼物,爷就不客气收下了!”
高漠张口结舌,既便是一个人从娘胎里练武,练百年至登峰造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凤南天方才确实用的是秘术中的移形幻影,白衣侍仆很快就撤到凤南天的身边,其中一个拎着钟慧的后领,二十多个白影就这样在高漠的眼皮底下消失。
从白衣侍仆出现到消失,不过半盏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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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会接着更,可能会迟一些,晚上月会通宵码~月其实早就写到这里了,就是不敢发,主要是剧情很复杂,怕出bug,一直修改,重复在审稿,让亲们久等,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