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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文绣尖叫起来,可是,在这万马奔腾之时,马蹄声惊天动地,小女孩拨高的声音全番被陨没。
文绣无助地、惊恐万分地闭上眼。她虽小,但也知道危险来临,她张着口大声地哭着,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思念娘亲,她后悔不应该听了堂兄的一番话后,就草率地从府里的后门偷偷溜出来,还胆大包天地偷偷爬上一辆出城的马车……
可想象中被马蹄踩踏的剧痛没有传来,却落入一个带着清新草木香气的怀抱。
火把下,那人一身银色的战袍,唯能看到的,就是银盔后一双琉璃眸紧蹙。
文绣早已鼻滴眼泪一起流,脏脏的小脸狼狈不堪,她抬着头,却紧紧地闭着双眼,唯恐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向自已身体踩落下来的马蹄。
银衣人眸光透着难隐的嫌恶,如果不是在马上,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两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扔了下去。
小的那个还好,至少头发梳得清清楚楚,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很脏,可大的那个,一头乱七八糟的鸡窝头,上面还挂着一根稻草,脸上粘粘腻腻,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滴,涎着脸滴在他的战袍上,更可恨,此时她的一双手还死死地搂住他的腰。
而且——聒噪不安!
文绣感觉到眼前的人想推开他,她怕得更不敢睁开眼,皱着小眉头拼命地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我变我变我变变变——”把她瞬时变进母亲的怀中吧!
小天赐皱了皱小眉头,闻到熟悉的香草味,他“咦”地一声,马上睁开眼,抬头看着一个银盔神甲模样的人,咯咯地笑几声,抻出一根小指头,得意洋洋地指着面前的银盔将军,奶声奶气地打招呼,“漂亮姐姐……咦……”小家伙好象觉得自已犯了小错误似乎地掩住了自已的小口,重生拍拍两下后,又皱了皱小眉头,认认真真的喊了声,“漂亮叔叔好!”
兰锦微微吃了一惊,他全身罩在银色的盔甲中,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可这小家伙就一眼认出他!
文绣听到小天赐的声音,好象安然无恙,她胆子大了起来,偷偷地眯开了双眼,就看到小天赐一点也不怕地模样朝着银衣人笑,脸上一红,招头看了一眼兰锦。
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哼哼哼!我还以为是太上老君派来的!
文绣想到自已的胆量竟然输给一个小弟弟,顿时小脸涨得通红,气咻咻地吆喝了一声后,突然杀气腾腾地挥出小拳头,狠狠地朝兰锦的眼睛打去,兰锦一手持缰绳,一手环抱着两个小家伙,一时不备,竟被打个正着。
兰锦琉璃眸一暗,张口正想怒斥一声,文绣这已经口齿伶俐地拉长脖子噼里啪啦地凶开,“坏蛋,骑马的坏蛋,你刚才差点把我和弟弟踩蹁了。”
银盔面具后的兰锦琉璃眸微微一眯,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怀中的小天赐一眼,淡淡道,“他是你弟弟么?”
文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带着炫耀表情伸出小拇指,先戳了戳宁天赐的小脸蛋,而后拇指拐向自已,指了指自已,得意洋洋道,“他是我捡来的。所以,在他没有找到娘亲之前,我负责他的安全!”文绣抬高下巴看了一眼和自已挤成一团的小天赐,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小天赐,姐姐说得对么?”
小家伙马上拼命地点着头表示没意见,火把下,那双琉琉眸如耀眼的珠宝,看得兰锦身边的近骑校卫偷偷地咽了一口气,心道,“这也太象了。”
文绣立刻抬头瞪着兰锦,伸出黑黑的小指头,一边说着一边也戳着兰锦的胸口,“我没骗你吧!瞧,小天赐都承认了,所以……”话未落音,只觉得身体被人凭空提了起来,兰绣还没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便被扔了出去,掉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一时间兰绣被转得头晕目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左边马上的兰锦,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已换了一个坐骑。
“看着她,让她闭上嘴!”兰锦从身后掀过银色披风,将宁天赐罩在怀中,双腿一夹,如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冲去。
“漂亮叔叔,你带赐儿去找娘亲好不好?赐儿,想娘亲了,好想好想呀!”小天赐象遇到亲人一般,小指头伸出,摸向兰锦的脸,兰锦本预避开,可不知为何,那一刹那,竟由着他的手触上了他冰冷的盔甲。
虽隔着厚厚的银面具,可兰锦却奇异地感觉到那小手心的柔软,不觉轻轻地安慰,“好,叔叔带你去找娘亲!”
小天赐眼睛一亮,立刻伸出黑黑的小指手,欢呼着,“勾勾手哟,勾勾手!”
兰锦忍着全身的不适,终于伸出控住缰绳的手,轻轻触了一下,轻问,“放心了吧!”
小家伙大声地咯咯笑了几声,将小脸埋进兰锦的怀中,这一天又疲又累,此时感觉到又温暖又安全,在摇晃中很快地睡着了。
兰锦不知不觉地慢下了速度。夜色下,微风吹过,胸口处奇异地升起一股涓流,那一处多少年来,都没有让他感觉到生机了。
兰锦轻轻掀开怀中的披风一角,露出小家伙粉嫩粉嫩的小脸,那嫣红的小嘴在他的胸口微微张着呼吸,嘴角一丝银光……所有的温馨一瞬全被抽光,兰锦打了个寒噤,全身闪过一**的寒刺,
头盔掩去了兰锦的脸,只露着那一双静水深潭的琉璃眸,在火把下辉映下,似含了丝苦意。
这时,前方探马疾速向他驰来,远远地,便大声回报,“末将前锋探马,禀报七殿下,过了前方的那道弯,就到了京城南郊!”
兰锦略一挥手示意探马再探,扬声对身后的副将道,“传令,调派三个先谴队,火速前往离城门五里处扎营!”
副将得令,马上高高举起手上的火把,对身后的大军挥舞着手式,下达命令,等发出三个指令后,后方很快分出三队快骑,井然有序地越过大队人马消失在黑夜之中。
正在熟睡的小家伙也不知是被饿醒,还是被一阵马蹄声唤醒,他蠕动了一下,从披风中伸出小脑袋,带着朦朦胧胧的眼嘟喃,“娘亲,赐儿肚子饿饿……好饿饿哦……”
兰锦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骑到右侧,放缓了速度,吩咐身旁的近侍,“备马车,还有,备些糕点给孩子吃。”
“遵命,殿下!”近侍迅速调转马头,朝后面的后援大队驶去。
兰锦的速度放缓,身边的骑兵很快地超越过他,在马蹄声中,他隐隐听到又尖又刺的女孩子的叫声,“我要弟弟,还我弟弟,你们全是坏蛋,抢我弟弟……我要告诉我祖父,把你们全下大狱,关起来,不给饭吃……”
兰锦转过身一瞧,只见文绣象个野丫头般,竟手脚并用地打着他的副将,还好那副将手形极高,兰绣一时打不着他的脸,只能象中小猫似地乱挠着。
副将一脸呆滞的表情,好象文绣这是给他抓痒。
兰锦惫懒一笑,对身旁落后他半个马身的洪齐道,“看她身上的衣裳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听这口气,想来是官家的。”
洪齐自然早就瞧出来,道,“小的那个也是,瞧属下一直纳闷,这两个娃儿怎么会流落到这样的京郊野外,这里离京城足有三十里地,凭两个孩子的脚程是走不到!”
兰锦沉默,瞧文绣的样子,不象被人掳走,很可能是自已闹脾气,离家出走,但赐儿不同,才两三岁的孩子不敢离开。到底是谁掳走了宁天赐,并狠心将这么小的孩子扔到荒郊野外?
“殿下,这孩子……”洪齐看着兰锦怀中的小家伙左右伸出小脑袋,涨红着脸拼命地想往兰锦的身后瞧,似乎也听到文绣地呼叫,那一双罕见的琉璃眸与兰锦一模一样。
而看那孩子与兰锦之间,似乎一点也不陌生,终于忍不住问,“七殿下,他是谁的孩子?”
兰锦瞅了洪齐一眼,淡淡道,“让那个孩子也上马车!”
兰锦把小天赐抱进豪华的马车时,小家伙一着地,身子先晃了晃,马上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瓜果和精致糕点。
小家伙饿坏了,蹭地一下扑过去,刚想伸手抓,突然发现自已的手脏脏的,马上摆出一脸痛苦的模样,高高地举起双手,歪着小脑袋瞧着兰锦。
兰锦取下头盔,脱去身上略显沉重的盔甲,一身雪白锦衫里愈发显得出尘脱俗,在一路烟尘滚滚行军,他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尽量离着脏兮兮的小家伙远远的,半靠在一个软衿辅成的软榻上,对上小家伙对他伸着双手,那一双湿漉漉地琉璃眼求救地看着他,他淡淡地摇首拒绝,他指了指桌上的半湿的毛巾,“自已擦!”之前身上有防尘的盔甲,他尚可以忍受抱着一身污迹的小家伙,现在不行。
这时,副将把文绣带了上来,小丫头刚落地,一时没站稳,双足跪跌到了厚软的地毯上。瞧不出这野丫头还挺利索,马上一个懒驴打滚站了起来,象一只小野猫一样,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兰锦,可一转眼看到满桌的吃的,马上两眼发光,冲到桌前,一手舀着鸀豆糕,一手舀着玫瑰糕,就往嘴里塞,一边连连点头称赞好吃。
兰锦一看到那丫头手背上的污渍,垂下睫羽,移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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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家伙这时也擦干净了手,朝着吃着香喷喷的文绣礼貌地点了点小脑袋,两手舀着一个玫瑰糕,坐得端端正正的,斯斯文文地开始一口一口地慢慢吃。
文绣很快解决掉了六个,才端起桌上的一杯牛奶,拼命喝了几口后。象个满足的小兽般仰天嚎了一声。
惹得小家伙咯咯咯地笑起来。
文绣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头看着兰锦,眼圈开始一波一波地泛红,那眼泪在眶中转呀转,终于在眨眼间掉了下来,“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到好的了……呜……娘亲怎么还不来找我……我天天躲在土地庙求土地公公让娘亲快点找到我……那些村民好小气
,都舀坏的,又干巴巴的东西孝敬土地爷爷,今天瞧在玫瑰糕的份上,我不计较你抢我弟弟了,我原谅你了……”
小家伙马上一脸同情的模样,把自已面前才吃了一个的玫瑰糕推到文绣的面前,细声细气地安慰,“姐姐别哭,赐儿的也给你吃……”
兰锦一直很安静地闭着眼,唇边带着极浅淡飘渺的笑意,渀佛遥远的山谷中的一朵静莲,听完文绣一番哭诉后,终于睁开双眼,“能说出自已府上在哪么?到了京城,我派人送你回去!”
文绣脸上涨得更红,似乎在犹豫着,兰锦瞧她似乎越想越委屈,泪洒得越来越欢,好象纠结着、痛苦着、被家人所弃的模样。
果然,那丫头狠狠地摇了摇头,舀起赐儿搁在一边的湿毛巾,用力地擦了一下小脸,一脸的认真模样,“将军,文绣给你当小丫环使唤好不好?只要能有吃的就行!”
兰锦看着这个有意思的小丫头,她脸上很脏,但方才擦了后,整张小脸清晰地露了出来,竟然是个很清新的小美人,唇红齿白,一双乌黑的大眼透着一股灵气,兰锦唇边露出浅浅的笑,“你会干什么?”
文绣想了想,很久后,大眼睛里闪过的期待,才很慎重地憋出一句,“文绣会暖床,娘亲说文绣身上很热,天气冷时抱着睡,最舒服的!”
小家伙一听,马上高举一只手,兴奋地说,“赐儿也会,娘亲也说赐儿身体软软的、热热的,好舒服哦!”
兰锦精致滟涟的唇边露出个带着点无奈的笑,摇了摇头,连自已也弄不清楚,居然会耗神跟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聊天,他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两个小家伙,不再搭理。
兰锦到达驻地时,帐营已经搭建完毕,兰锦一下马车,就将怀中的宁天赐扔给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本皇子要沐浴,顺便把两个人弄干净了,命令所有将军、副将、参将半个时辰后,在帐营集合。”
“属下得令,七殿下!”
兰锦到帅营中,他刚脱去身上的的锦袍,四个侍卫就搬着一个超大的浴桶进来,身后还有一个侍卫捧着一套干净的银色盔甲及干净的衣袍,恭身后,悄悄退了出去。
兰锦脱去衣裳,潜入浴桶之中。若是平时,他定是洗个半天,刷上两三次,可今日不同,大敌当前,只能草草洗了一遍。一想到胸口处可能有那小家伙的口水,腰处有那小丫头的污泥,又忍不住狠狠地重刷了一次方罢。
浴后,兰锦进入帐营中,众将下跪请安时,他一身雪衣琉璃,在灯笼下越显绝代芳华。竟惹得潼关的几个守将无法控制自已的眼睛,而频频地抬头瞄向他。
兰锦自小已习惯这种眼光,也不介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便走到当中的主帅桌前,坐下。
到午夜,他与众将士商定完毕后,带着微微的疲倦回到了自已的帅营,刚掀开帘子那一刹那,兰锦以为走错了地方,可再放眼认真一瞧,没错,营帐中央那个超大的浴桶还摆着,没撤离。
只是,整个营帐,目所能及之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天翻地覆!
那一套银色的盔甲被分散地扔到各处,床榻上的锦被可怜兮兮地半吊在木桶边沿,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浸在水中,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到处散开,地图被折成一只大船挂在最显眼的衣架上,帐营中代表着帅令的指挥旗被插在他换下的一双银靴中,高高地放在案桌中央,两旁还整整齐齐地摆着他的几双短靴,象在行军列队。
而那两个小家伙,竟……
搂在一起横躺在他的床榻上,身上仅盖着他的披风。
兰锦缓缓地走向床榻,冰晶琉璃的瞳仁直直盯着盯着那两个沉睡的小家伙,全身散发着寒意。
兰锦身后的近侍洪齐嘴巴张得足足塞下一个鸡蛋,他侍候兰锦多年,知道主子有严重的洁癖,平常从不与人共骑共坐,甚至别人坐过的地方,他连靠近都不愿。而兰锦最难容忍的应该算是有人爬上他的床。
床榻上的两个小家伙丝毫没感应到危险的来临,
“起来——”兰锦伸出长臂,蓦地抓住锦被的一角,用力一掀,那一瞬,所有的怒气被抽得一空,琉璃眸中折射出千变万化的光彩,分不清是震怒、惊异,他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床榻上的两个小家伙,竟然,竟然——赤条条地抱在一起睡觉。
洪齐噎了一声,在兰锦一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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