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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耳畔。
未想,黎季瑶却也是和她一样所想,说完前面的话后突然转折:“不过在本郡主看来,我皇兄即便太后娘娘真不幸过世了,也不会有所改变的。想那会儿,先帝去世的时候,本郡主知道皇兄喜欢先帝多过太后,皇兄在先帝棺木前,都是一言不发,神情肃穆,不见哀戚。那时候,倒好,将一众大臣都给吓的。”
“吓?”
“我爹对我娘说的,说新登基的帝君好像没有七情六欲。任命的许多大臣,都也是没有七情六欲的。”黎季瑶说到这,像是有意对着她望了一眼,“譬如,在圣上面前红到发紫的宫大人。”
她哥啊。她哥那人怎么说呢?如果被人知道,她哥见到她时,第一面不是感动到泪流满面,而是要她跪,要对她行家法,可能都没有一个人会相信那人是她哥,是自小比谁都疼她的她哥。
她哥说要送她进寺庙,后悔让她进宫,其实,都是为了她,想她长命百岁。不过,她知道她哥只是嘴上说说,最终都不会这么做的。仅从当年,她哥促成她嫁给他一事就可以看出了。
在她看来,她哥那心思,是七窍玲珑心,谨慎到谁都看不清,比他要更看不清一些。
“宫大人倒好。圣上喜欢,又长得俊美,无数女子爱慕。”黎季瑶轻轻叹气。
“怎么,郡主喜欢宫大人吗?”想这郡主七年前是年幼的女娃,七年后却已是亭亭玉立待嫁的女子了,以前对她哥或许没心思,七年后则难说。
黎季瑶听到她这话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宫大人心高气傲,哪是本郡主能配得起的。本郡主进不了宫大人的眼睛。说句实在的话,每次,本郡主去宫家拜访宫夫人,都要避开宫大人,因为知道宫大人不喜欢本郡主唠叨。”
说黎季瑶配不起她哥,那绝对不可能。以身份来看,郡主的地位高过她哥,是真正的神族血脉。说起来,是长公主和驸马爷看不中她哥才是真。那对公主府夫妇,说是为人随和,其实才是真正的心高气傲。这点花夕颜清楚的。谁家不想把女儿嫁的好,尤其是公主府上只有黎季瑶这样一颗掌中明珠,怎能把女儿只委屈嫁给一个官员,虽说是一品大官,但终究不是皇族血脉。
但是,花夕颜同时清楚,哪怕公主府愿意将黎季瑶嫁到宫家,宫家,尤其她哥,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她哥是孝道为先,若娶了个郡主回家,不是郡主服侍她娘,是她娘要服侍郡主了。她哥怎肯让她娘受委屈?
只是没想到在她过世之后,黎季瑶居然常到宫家走访,与她娘好像关系不错。想到宫夫人,花夕颜有些默。
黎季瑶说:“颜尚书不要误会,本郡主提及宫大人,可不是因为喜欢宫大人。是由于太多人喜欢宫大人了,包括那个孙如玉。这不,说到素卿娘娘的病没有大夫能看,这孙家二小姐,竟然向娘娘建言说宫大人是神医,邀请宫大人过来给娘娘看病最好不过。本郡主一听此言,只要想到宫夫人,这不一把火在胸里头烧。谁不知道她明着说想请宫大人来给娘娘看病,实则是想与宫大人好。本郡主不想宫夫人和宫大人以后都中了这孙家二小姐的道。”
花夕颜眉头一皱。孙如玉对她哥竟然有如此心思!
柳姑姑进来,和她们说,说公主府里来人,知道郡主进宫,要郡主马上回去。
黎季瑶当即哎了声:“我娘我爹,肯定是怕我被我皇兄抓住,少不了挨罚。”
花夕颜送她去坐轿子,见她腰间系了块环形玉佩,以前都有见过几回,道:“郡主对这块玉佩像是十分喜爱,可本官看不出有何缘故?”
哪个姑娘家不喜欢漂亮好看的玩意儿,偏偏她腰间系的这块配饰,好像平淡无奇。
黎季瑶见她问,随手就把那块玉佩解了下来,递与她说:“若你喜欢,本郡主送你好了。”
只听她这样一说,在旁服侍的三七却如临大敌,拦住她,与花夕颜道:“望姑娘不要与郡主一块糊涂。姑娘是不知道,这玉佩,是几年前郡主大病一场时,公主与驸马到佛庙里帮郡主请来消灾祛病的。一直让郡主戴着,不准摘下。”
花夕颜闻言,立马将玉佩小心系回到黎季瑶腰带上,说:“本官不知道原来郡主居然大病过一场。”
“还不是我皇嫂过世的那时候,本郡主太过伤心,跑去山上,结果吹了风,受了寒。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哪有那么严重,本郡主如今不是好好的。”黎季瑶漫不经心。
花夕颜对此,叫绿翠在自己屋里,取了一个香囊过来,放进黎季瑶手里说:“此香囊为我亲手缝制的,里头放了些平常可以强身健体的药草。郡主拿着放在自己身边,或是睡觉放在枕头边,都是极好的。”
听说是她亲手做的东西,黎季瑶立马高高兴兴地将香囊揣进自己怀里,道:“这个我喜欢,本郡主会天天戴着它,总比戴着这块劳什子不知算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好。”
目送黎季瑶坐轿子离开了,花夕颜眸中微沉,待柳姑姑走开的片刻功夫,对绿翠吩咐:“捎个口信给杜大人。问他是不是知道孙家二小姐对宫大人有所图谋。”
绿翠应声就去联系杜有志在宫中安排的联络人。
花夕颜刚想回屋躺一会儿,柳姑姑过来说圣上要见她。知道他这会儿应该是见完了部分臣子,要休息。花夕颜走过去永宁殿,抵达时果然见那些臣子都走了。李顺德见她进屋,马上走了出去,合上门。
在那里头像是在提笔写字的某人,听到声音,问:“谁来了?”
花夕颜伸手撩开珠帘,望过去,他刚好停笔。
一时刻,他静静地望了她会儿,继而云眉微扬:“朕听说你今早去广阳殿了。”
“送了他们去学堂,只是未与学堂的老师见面。”
“给他们上课的是张太傅。你在朕这儿见过一面的。”
她走到他身旁,稍微站远一点距离,像是观赏他写的字。
他看着她这样子,云眉扬了扬,又有话说了:“不是嫌弃朕的字不值一提吗?”
“圣上的字,卖值千万,不卖的话——”
话未完,下巴颌被他凉薄的手指勾了起来。他的墨眸像炙热跳动的火苗,咄咄地看着她:“你有胆子把朕卖了。”
“臣妾哪敢——”他的目光像是把她烧了一样,让她周身不舒坦。
她在他怀里仅是微微挣了挣,不敢动了,只感到他的手指摸到她腰间的裙带上。他温沉的气息在她耳畔一声一声,像是着急欲动的马儿。
“七年未见,朕的槿汐像是变了,对朕陌生了。”
“臣妾哪有?”刚扭过去的脸,被他正面锁住。
那一瞬间,她能望进他的眼底,深得不见底,令人发自内心的一阵胆寒。
“闭上眼。”
他喉咙底发出的一声严厉的命令,转瞬间她动都不敢动,被他压到了桌子上。杏眸微闭,只听耳畔边上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会儿身上感觉一道凉风刮来。他冰凉的手指抓着她心口的位置,她只觉里头的那颗心都被他看到一丝不挂,让她想拿手抵开他。
一只手便是握紧她手腕儿,沉重的气息吐到她哆颤的眼皮上:“告诉朕,害怕朕吗?”
“天下无人不怕圣上。”
这话却是突然令他一串低笑:“宫槿汐,朕该说你狡猾,狡计多端。可朕就迷了你这性子。”
这话倒是他第一次和她坦诚,他喜欢她什么。外面的人都说,他迷恋上她的才华,尤其是琴艺,为她的琴艺拜倒,一见钟情。
俨然完全不对头。他的心思完全外面的人都摸不清。
他喜欢她狡猾得像只猫儿,装作顺服,其实不然。
“朕记得,你七岁那年,在宫府的时候,朕到宫府找你哥,你说你哥刚好不在。当时朕是个太子爷吧,你那么大口气和朕说话。只因那日朕微服了,你没有认出来。之后你哥突然回来,于是朕露出了自己身份。你这伶牙俐齿,马上低了头认罪。那年头,你才几岁,宫槿汐。哪个孩子不刁蛮不心高气傲,尤其是贵族家的孩子,再说那会儿朕也有错。可你还给朕磕头,说得自己很罪大的样子。说是这宫家的教育好,还是说,宫家这女儿,心思太过慎密,知道那会儿朕对你已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宫槿汐也好,花夕颜也好,本身七魂六魄未变,那种骨子里的性子,怎么都变不了,成为她独特的印记了。所以,那会儿她变成花夕颜的时候,照样能轻易让他心猿意马。
“圣上是九五之尊,臣妾不小心抵触了圣上,不该认罪吗?”她觉得委屈的要死,她低头认错这也能算一桩罪。
他眸中陡然一沉,印上了她的唇。
李顺德在门外候着,见奕风带了个人过来,精神一抖,跪下行了个礼:“林将军。”
“李公公,圣上在里头吗?”被称为林将军的男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比孙玄曦年纪要还小一些,却是容貌胜过孙玄曦的模样,一袭雪白常服尽显英姿俊美,就是说话的声调带了丝不知是不是带兵打仗的人常有的调儿,冷的很。
李顺德冲奕风行了个眼色。奕风于是连忙请这位林将军到院子里的小凉亭坐会儿。
屋里头,过了须臾,安静了下来。李顺德听屋里没有动静了,才敢禀告道:“圣上,林将军来了。”
不会儿,门打开,龙颜走了出来,说:“在哪儿,朕去会他。”说着,朝院中凉亭走去。李顺德见状把门一关,倒也不敢随意让人进去。
花夕颜坐在他按着她坐下的椅子上,似有些怔忪地望着他桌上未写完的字,很久都没有回过神的模样。
与他相识将近二十几个年头,还是看不清他这个人。如果论做以往什么穿越小说的定义,当然是离这样的人越远越好。可是,有了孩子。没过两年,他接连让她怀上并生下两个孩子。
有了孩子,什么都不用想了。
倒不是说她讨厌他。当年她进宫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说是宫家人都同意这桩婚事也好,说她哥有心促成也好,可能她哥怀的心思和宫家其他人还不一定一样。但是不管如何,事实是,如果当年不是她嫁给了他,可能在先帝去世那会儿,她爹要给先帝陪葬了。
宫家一百多号人的人命都是鲜活的人命。与她哥说的一样。而她就是那个性子,看不惯有人欺负宫家人。
当皇后有什么不好?有权,只要有权,能保住宫家,又有什么坏处。想必历史上走上这条路的女子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为了自己或是自己人的利益。胡太后死了,不过是争权的这条路输给她罢了。
拿起桌上他亲笔写的皇旨,笔墨都未干呢,当着她的面写,写将她爹移送到另外个地方,心意表现的很明白,他没有为难过她爹,都是为她爹好。
他这一片苦心,她小心珍重地放进怀里。
走出去时,李顺德在门口站着,瞧见她,说:“圣上有事,要不,颜尚书在屋里再等等。”
“不用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请李公公备车,圣上允许的。”
李公公听完她这话,见到她手里的谕旨,马上低头应好。
不需多长时间,车已备好。她要跳上车时,忽然见身边多了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长相清秀,五官几乎相同,像是双生子,一身衣物,都是练家子打扮。想来是他派来给她做护卫用的。
“臣逐影和胞妹追月,奉圣上旨意,今后会陪伴在娘娘身边,为娘娘护驾。”兄妹两人跪下给她行了礼。
花夕颜反正看他们两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知道曾几何时,想必七年来,他是又养了不少心腹。这是应该的,她嫁他时他刚登基,宫中大多数人,还不算他的人。七年,足够他洗牌了。而且,相信他现在还在继续洗牌。
“免礼吧。”极淡地道一声。
那个叫追月的,已是动作迅速地为她揭开了车帘。她哥哥逐影,坐到了马车夫位上。
这两人干净利落的动作,令她回想起好久以前,曾经另外两个,被他一样派到她身旁服侍她的人。不知那两人如何了。
坐上马车,马车向前走,不需问她去哪里,恐怕这两人早已从他口里得知她的目的地。花夕颜斜靠在车上的卧榻,望向新来的女护卫,只觉他这次派给她的人,完全不像以前,以前他给她派的人,都是一幅热忱忠心的模样。这个追月的女子,面容姣好,却冷得像块冰块似的,为冰山美女。
哪有几个做臣子的对主子摆一幅冷面孔。
“你和你哥,原先在哪里任职?兵部?军营?哪位大人手下?”
面对她一串问题,追月冷冷的脸孔对着她:“娘娘请不要再问。我和我哥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娘娘。”
花夕颜像是打了个哈欠似地呵口气,无趣。
见她就此躺在车上像是要睡了的模样,追月冰冷的目光里像是闪过一抹诧异。可能她的形象,与追月心里面想象的那位贤淑皇后,完全不搭边。
她爹是被他关在了一座山上当起了农夫和猎人,据他本人所说,国丈大人的身体比之前更好。
远离官场,不用再勾心斗角,身体应该是比以前好的。
走下马车,见那林子边一座小木屋,门前一个中年男子举着斧头在砍柴。她径直走了过去,喊了声:“爹。”
斧头应声而落,劈开的两块木材往旁边掉下去,斧头随之也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