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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婚夫,干嘛要让给你冒充丈夫?”景横波款款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耶律祁的胳膊,“我自己来就好了。”
耶律祁霍然转头看她。
景横波却不看他,只爱娇地将头搁在他肩头,对绯罗挑衅地眨眨眼,“女相年纪大了,这种事还是我夫妻替您操心吧,啊?”
“呃……”绯罗脸色阵青阵白,似乎被冲击得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道,“你……哪来的未婚妻?”
景横波笑而不语——开头她已经写好了,后续她不管,该枪手耶律祁上了。
既然莫名其妙给推了下来,一霎之间她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万幸她的化妆技术不错,又压住了声音,绯罗震惊之下,还真没看出来。
至于耶律祁,他肯定知道。
果然耶律祁反应也很快,立即微笑扶住了她的胳膊,笑道:“你怎么跟来了?真是调皮……”又对绯罗从容地道,“这位是我禹国南氏的小姐,目前算是我的未婚妻。”
“南氏怎么会和你耶律家结亲?我之前怎么没听说?”绯罗眼神疑问。
“你离开禹国的时候还早,没道理后面的事都告诉你。”耶律祁答得也不客气,“这是家族的安排。你知道,我是有过错的人,家族的安排,我无法反对。”
绯罗被击中软肋,顿时闭嘴。耶律祁的过错,可是因为她才犯下的。
“不过,我对南姑娘很满意,”耶律祁转头,对景横波一笑,“她热情亲切,灵动聪颖,品行端良,宜家宜室,正是我耶律祁心向往之的正室人选。”
景横波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忍住不看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将脑袋温柔地靠在他臂膀上。
头顶似乎又有裂瓦的声音,不过这回绯罗心神不定,也没注意到。
“你未婚妻?”她分明还是不信,眼神上下打量,“她跟来的?还是你带来的?她怎么可以偷听你我之间的秘密?”最后一句声音转厉,杀气凛然。
“自然是我带来的,我们夫妻同体,生死与共。何来秘密之说?”耶律祁笑容温柔直可醉人。
绯罗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行!这是我的秘密!我不容人窃听!我要处置她!”
“你不想我帮忙了?”耶律祁淡淡地道。
绯罗步子停住,眉宇发青,“你……”
“我知道你在院子不远处应该有埋伏人接应,”耶律祁冷冷道,“但你确定那些人还在吗?”
绯罗脸色大变。
“你和我私下相约,还要备下护卫戒备,你戒备的是谁呢?”耶律祁微笑,笑意深凉。
“不不,我不是为了防备你……我如果不信你,怎么敢和你单独在这祠堂见面……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绯罗急忙解释,“我只是担心还有敌对仇人靠近,比如雍希正他们……”
“你如果想动我的人,”耶律祁温柔地道,“那我可能就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绯罗咬紧了下唇,再看一眼景横波,老祠堂里光线昏暗,一直甜蜜蜜依靠着耶律祁的景横波,看起来就是个长相尚可,确实有几分大家气度,却又毫无城府的少女。
景横波现在不穿高跟鞋了,连身高给人的感觉都已经和以前不同。
景横波感觉到绯罗眼睛里都是杀气——这种女人,其实最爱的只是自己,却有极好的自我感觉和极强的占有欲,所有优秀男人在她们眼里都是猎物,所有猎物哪怕她们不需要,但在她们潜意识里,也该等着自己去要,一旦被别的猎人抢先,顿觉自尊受挫,果实被抢,恨不得分分钟操AK47灭人全家。
她由此笑得更加甜蜜和天真,靠着耶律祁臂膀姿态更加小女人。
一边笑一边奇怪自己,明明眼前是仇人之一,明明确实在恨,但依旧能做得了戏,能摆得出笑,还没有一丝困难。
也许死过一次的人,终究不同了。
对于绯罗,包括害过她的所有人,她都不打算一刀子捅死算完。
她要所有人尝遍人生跌宕苦涩滋味,她要他们一样经历从天堂到地狱,从以为自己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的痛苦历程。
像失败的蹦极,大头直冲而下,一路跌落惊声尖叫,受遍心脏折磨,最后迎接轰然结束的撞击。
人间苦痛,死亡才是最简单的事。
耶律祁含笑侧头看了看她,伸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景横波一怔,这好像有点过了。手偷偷伸到他背后,用劲捏他的腰肉——让开!赶紧让开!
耶律祁岿然不动,眼眸中笑容更盛,状如受虐狂。
哪怕此刻景横波腰上裹了几层布,触感僵硬粗壮,他依旧似能感觉到粗布之下纤细线条和柔嫩肌肤,笑得眼神流转,似有光。
两人看起来亲亲密密,屋瓦上似乎又有异声,景横波也不知道上头怎么回事,只好拼命咳嗽,掩饰了过去。
“那我的事怎么说?”绯罗强抑了半天怒气,冷声问,刚才的娇柔委婉,都没了。
“未婚妻怎么说,就怎么说。”耶律祁深情款款看景横波,真如一个尊重未婚妻的好丈夫。
景横波对他甜蜜一笑,手上加重死命捏,一边更加甜蜜地道:“我觉得很好玩啦,既然这位大婶说需要你帮忙,又是从小的交情,帮一把也行啊,不过话说在前头,”她嘟起嘴,撒娇地道,“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我,带出场的人只能是我,什么阿猫阿狗老太婆丧门寡的,可不成。”
灯光下绯罗脸色铁青,绞紧了手指,才能止住那愤怒的颤抖。
“自然只能是你,”耶律祁宠溺地刮了刮她鼻子,心情很好地转头对绯罗笑道,“我和未婚妻会出席雍希正和公主定亲的宫宴,你找个理由让我们进去就行了,之后的事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总之会帮你达成目的,如何?”
绯罗想了想,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咬了咬牙她恨恨道,“如果不是雍希正收买了我这边的人,知道了我的属下布置,我用自己的人也能解决问题,何须劳烦你!”
“既然知道是劳烦,就不能光动动嘴皮子就算了是吧大婶?”景横波立即接话,“驱使人家,难道不该付点酬劳吗?我未婚夫身份这么高,酬劳也应该和他的身份相匹配吧?就算他和你从小有交情可以打个折扣,但我和你可没有交情,我替你辛苦跑这一趟干这杀人活计,你难道不打算意思意思吗?还是您靠自己的脸,不付钱让人干活习惯了,以为遇上我未婚夫也是如此?我未婚夫可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看见三流姿色都腿软的猪哥……”她笑吟吟伸指一戳耶律祁脸颊,“他可是坐怀不乱,高风亮节,人品高洁,从不好色的正人君子!”
“是极。”耶律祁毫无愧色点头答应,高洁地将她的腰搂得更紧。
屋瓦吱嘎声不绝,这回咳嗽都掩不住,绯罗抬眼看了一眼,冷笑道:“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偷听?”
“我的一个护卫而已。”景横波干脆承认。
“果然不愧是南家的小姐,锱铢必较好算盘。”绯罗一脸轻蔑,看也不看她,转向耶律祁,“耶律祁和富商世家联姻,也真真是堕落了。”
“要堕落也是我一个,”耶律祁立即微笑接上,“谁让我是家族罪人呢?”
绯罗只好再次闭嘴。
“再说,商人世家又如何?遇见小南,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没有理由在她面前骄傲,只希望她能接纳更多。”耶律祁侧过头,凝视景横波,灯光下眼波如水,似可溺人。
景横波一直嬉笑对待,此刻遇上这眼神,倒怔了怔,松开了一直掐他的手,身子不着痕迹向后让了让。
感觉到耶律祁的手臂微微一顿,也轻轻放开了她的腰,耳畔似有浅淡叹息,若有若无,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下一瞬她见他微笑如常,“女相,我家小南的提议我觉得甚好,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你我之间,原不必假惺惺客气是不是?”
“好,”绯罗咬牙,“那你要什么?”
耶律祁侧首看景横波。景横波却还没想好,眼珠一转笑道:“回头再联系吧,大婶嫁了三任丈夫,个个权势煊赫富甲天下,想必好东西极多,我得好好想想才能不吃亏。”
她左一句大婶,右一句三任丈夫,绯罗本来涵养就一般,此刻终忍无可忍,霍然抬手,指了指景横波,森然道:“你好自为之!”
“你也好自为之。”耶律祁立即道,“我胆子小,很容易把威胁当真,先下手为强呢。”
绯罗手指僵在半空,半晌,猛然放下,大步转身走出去。
价值千金的凤桐古琴挡住了她的路,她看也不看,抬脚一踢,那史上最悲催道具撞在墙上轰然四碎。
景横波的娇笑声,随后传来。
“就说大婶有钱!看!这么值钱的琴,说摔就摔了!未婚夫,你说,咱们和大婶要个什么好呢……”
笑声在绯罗走出门后戛然而止,景横波一巴掌狠狠拍在耶律祁手臂上,“让开!”
“你说,咱们和她要个什么好呢?”耶律祁不放,俯在她耳边悄悄道,“小波儿,先前你说未婚妻的时候,我真的……”
头顶咔嚓一响,一块瓦片忽然掉落,耶律祁闪身让开,景横波顺势挣脱了他。
“上头是谁?”耶律祁皱眉看着屋顶,脸色很不好看。
景横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屋顶,慢慢笑了笑。“或者咱们可以一起上去看看。”
“先别急,”耶律祁笑道,“未婚妻,我忽然想起,我还欠你一个定亲礼物。”
“咱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觉得你三心二意夹缠不清,已经把你给甩了。”景横波挥挥手,“交换礼物那码事,算了算了啊。”
耶律祁神情却很认真,一把拉住她,摊开掌心。
掌心一枚戒指,看不出质地,泛着时光积淀般的古铜色,镶嵌一颗光芒流转的猫眼石,幽黄灯光下那猫眼暗光吞吐不定,若生幽魅。
一看就是好东西。
景横波立即拒绝,“我讨厌戒指。”
确实讨厌戒指,看见这东西就觉得堵心。
“你可看走眼了,这可算不上戒指。”耶律祁俯下身,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上头瓦片又似有裂声。
景横波神色倒慢慢松动了,半晌“唔”了一声道:“既然这样,借用了。”伸手拿过戒指,却不戴,收在袖子里。
耶律祁笑得很满意。带她纵身而起,落在屋顶上,先前那个不速之客已经不见,天弃一个人站在屋顶上,衣衫飘飘,慈眉善目的土地爷爷泥面具依旧戴着。
“咦,刚才那个人哪里去了?”景横波东张西望,走到他身边。
天弃转身对黑暗中一指,景横波忽然笑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口?”
“你”字刚出口,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一刀捅了过去!
“唰。”一声,耶律祁同时闪电般掠来,一掌对天弃面门抓下。
“你是谁?”
喝声里,天弃蓦然一个铁板桥后仰,景横波的匕首擦他胸膛而过,带起一片黑色衣袂。
耶律祁的手也到了,猛地抓住了他的面具,咔擦一声面具已裂。
天弃人影顺势倒翻,脱离两人围攻,啪一声再次落入屋下树丛中。
耶律祁哪里肯放过,扔掉手中面具,笑道:“扒了你的皮,看你这回还能装谁。”探头一望正要追下。树丛中忽然站起一个身影,仰头大骂道:“你两个莫名其妙干什么?好好的干嘛打人家!”
景横波一呆,掠到屋脊边缘的耶律祁险些栽下去。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树丛里站起来的人,月光下清清楚楚,可不就是天弃?
“你……你刚才……”景横波有点结巴地指着他。
刚才明明她觉得天弃不对劲,行为举止似有不同,而且最关键的是,从他去过土地龛之后,再出来就没说过话,一开始因为在偷听,她也没说话,没在意,但后来他拼命护面具,又死不开口,就让她怀疑了。
一开始她怀疑过是……他,但后来发现他体温温暖,却又明显不是。不禁暗恨自己疯魔了,怎么看见谁都当成那个人?
因此在底下,她不动声色和耶律祁打了暗号,两人上来同时出手,将“天弃”面具击碎,原以为能看到一张不一样的脸,谁知道树丛中站起来的,还是天弃。
他刚刚掉下去,就从树丛里站了起来,这时辰太短了。天弃是在土地龛那里才有过短暂消失,如果出问题,真天弃也该在土地龛那里,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刚才怎么了?刚才你们莫名其妙突然对我出手,哪根筋搭错线了?”天弃一脸怒气,跳上屋檐。
景横波揉揉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问:“刚才一直是你?”
“是啊。”
“那刚才发生了什么?”她问。
“我们偷听底下谈话,然后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和我打了一架,我被逼下屋顶,他把你推了下去。”天弃答得飞快。
景横波眨眨眼,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土地龛那边不知道谁烧了劣质的烟,熏得我嗓子难受,不想说不行吗?”
“行,行,”景横波无奈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死命护住面具?”
“不懂武功的人就是问题蠢。”天弃神情比她还无奈,“你看不出他想抓的不是我的面具,是我的脸吗?那小子武功就在手上,一手的九练铁爪功,如果给他抓住了我的面具,我的脸皮也要撕下一层来,我这如花似玉的脸毁了,你忍心?”
“好好好我不忍心,”景横波以手招架,避免去看天弃娇嗔的如花似玉的脸,嘟囔道,“刚才你那么护我,我还以为……”
“我护你也护错了?”天弃得理不饶人,“那行,以后偷溜别找我保护你。大半夜的吹风打架,还差点被你们给杀了。这活计干不来,走人!”说完撒手就走。
“哎哎别生气嘛。”景横波只好拽住他,赶紧哄矫情的人妖。哄了好一阵,天弃铁青的脸色才恢复正常,抖抖胸口破裂的衣裳,怒道,“赔我一件衣裳!”
“好。”
“要你以前那种裙子。”天弃得寸进尺。
“天弃!”耶律祁立即怒喝。
天弃立即醒觉说错了话,赶紧闭口,嚣张气焰立即没了,有点不安地看着景横波。
景横波有轻微的出神。
一瞬间忽然回到九宫大街,她带着紫蕊在帝歌街头展示现代装扮,日光下小井前,款款回首,一笑也曾倾城。
哦,不,能倾城的从来不是容颜,是那翻覆多变,算尽机关的人心。
曾经的女性商业帝国梦想,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那些曾经最爱的化妆、脂粉、衣裳、首饰……忽然就被那一场风雪卷走,当她再次施展化妆妙手,用途只是为了骗人杀人。
朝夕之间,心境颠覆。
迎着两个男人不安又关切的目光,她慢慢地笑了笑,转身,指着帝歌的方向。
“何必畏惧提起过去?如果都不能面对,以后怎么颠覆重来?”
“看着帝歌。天弃,我的化妆品、首饰、所有漂亮裙子,都在那里。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你。”
三个人一路回去时,景横波问起耶律祁可认识那突如其来的小子是谁。
“脸白白的,挺清秀,个子挺高,一双眼睛总像喝醉了一样眯着,不过笑起来很好看。”景横波描述,“对了,他身上还真的有酒气,我闻见了。”
“不会是纪一凡吧?”耶律祁想了想,笑道,“襄国副相雍希正的知己好友,襄国三大世家之一纪家的嫡子,襄国纪王后的最小弟弟。真真正正的襄国名门贵介子弟,据说平生潇洒风流,最爱美酒和女人,每日无酒不欢,是崇安城最负盛名的浪荡贵族。”
“就是绯罗一箭双雕里,那只第二只雕嘛。”景横波哈哈一笑,“这家伙居然也在,还全部听了去,这下有趣了。”
“他既然听了去,绯罗的计划就实行不了,你我可是绯罗计划的实施人,咱们还盘算着要她的贵重酬劳呢。”
“钱要赚,事要办,但到底怎么办,就看咱们自己了。”景横波笑嘻嘻地看着耶律祁,“不过有句话要先问你——你那个小青梅竹马,我想和她作对,你舍不舍得啊?”
“她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从来将她当妹妹看,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耶律祁淡淡道,“小波儿,我这一生极少舍不得,但定有舍不得,只是真要论起舍不得,肯定不是对她舍不得。你要不要猜猜,我到底对谁舍不得?”
“你玩顺口溜啊?这么多个舍不得听得人耳朵晕。”景横波立即甩开手,笑嘻嘻大步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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