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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转过眼去,神色不动,似乎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同。

    她忍不住想笑,闷骚的人,自有闷骚的可爱。

    宫胤在慢慢移动,将手臂探进绳中,尽量避免她被绳索碰到,这样就等于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她不得不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听见“砰,砰,砰。”的稳定心跳声。

    景横波有点怨念:这个时候他居然心跳如常?太伤她自尊了。

    不过马上她就发觉不对劲了,不是心跳如常,是心跳太慢,她细细数了数,一分钟六十次都不到。

    这叫什么?难道他的激动紧张,和常人反应不一样?

    听他的心跳声,特别沉稳厚实的感觉,似山在远处巍巍,永远为自己遮蔽风雨,景横波此刻心情安宁,如果不是背上被那绳子勒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疼,她甚至不介意这样捆上个一天一夜。

    只是想着也想笑,她和宫胤和绳子有仇吗?上次是网这次是什么火蛇绳,总这么紧紧捆在一起真的好吗?

    随即她知道真的不好了。

    火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疼痛也越来越尖锐,她都这样难以忍受,何况抵挡了大部分绳索的宫胤?

    景横波运起意念,将那插在刺客背上的黑剑摄来,试着割绳子,结果差点把宫胤肌肤割破,也没能割开绳子。

    她没办法了,只能指望宫胤,朦胧光线里宫胤脸色微红,神情却似有些犹豫。

    景横波不相信他没有办法,可是此刻他似乎还在斟酌,到底是什么让他为难?

    还没问,宫胤已经开口道:“你想办法弄来一个烛台。”

    景横波操控来一只离自己最近的青铜烛台。

    宫胤微微转头,对黑剑呼出一口气。

    气是白气,浓厚若实质,撞在黑剑上竟然咚地一声,黑剑应声飞起,擦着烛台飞过,带起一溜火花,钉入前方墙壁。

    “快!”

    景横波唰一下摄来烛台,灯芯凑上那溜火星,嚓一声火光亮起。景横波才来得及赞一声:“帅!”

    朦胧烟气中,他以气击剑陡然生星火的一幕,漂亮得如同仙术。

    宫胤伸出一指,拖住了烛台,烛台微微倾斜。

    “原来可以烧断?”景横波眼睛一亮,“那快烧啊。”

    宫胤却似乎在犹豫,到底是烧景横波那边的绳子,还是烧自己的绳子,似乎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命题,以至于杀伐决断如他,手在半空顿了好一会。

    景横波看得莫名其妙,这么纠结干嘛?是怕烧痛自己吗?这绳子其实很细,稍稍一接触可能就烧断了,肌肤被灼伤的可能性很小。

    “你要怕痛,就烧我这边啊。”她催促。

    宫胤淡淡看她一眼,他清澈的黑眼珠子活水黑石一般,流动着幽蓝如深雪的光。

    “我怕你控制不住。”

    “至于吗……”景横波咕哝,不就是短短烧一下?他那么严重的语气神情干嘛?

    宫胤不答她,烛台缓缓倾倒下来,他神色很凝重,手指控制力度很轻巧,景横波被他的严肃神情所慑,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火光凑上绳子,咝一声微响,几乎立刻,绳子就燃着了,下一瞬间,“嘭。”一声轻微的炸响,景横波瞪大双眼,骇然看见细细的绳子在接触火的一霎,忽然膨胀蔓延,恍惚间化为一条巨大的红色火蛇,罩向宫胤和她!

    景横波惊讶的“啊”字还没出口,宫胤迅速衣袖一振,火蛇断裂飞起,在半空中化为一片红色的烟雾,盘旋回绕,无数细碎的火星溅射,在朦胧烟气里纷落如血色星雨。

    宫胤衣袖一卷,将火星挡开,景横波忽然被一星碎火灼着,忍不住“啊”一声,宫胤分神回头对她一看,一蓬已经散开的红色星火忽然又逼了近来,落向宫胤后背。

    景横波直觉不妥,正要提醒,宫胤忽然将她扑倒,揽着她顺地一滑数尺,离开了红色星火肆虐的范围。

    景横波眼看那灿烂一蓬在淡白烟气中盘旋如蛇,几番飞舞,才化为星屑,渐渐淡去。颇觉神奇。

    大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她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四面气息似乎有点不对,微腥,却又不算难闻,吸入之后,有种特别膨胀激越的感受。

    这感觉有点熟悉……

    “快午夜了吧,得看看雷暴天气来了没……”她惦记着外头的事,推了推宫胤要起身,手一触上他的身体,忽觉烫手。

    宫胤的身体忽然火热如炭,景横波一低头就看见他刚才被火蛇碎屑覆盖的手背,正有一线深红,逼进臂上。

    “你怎么……”她刚想问怎么回事,忽然宫胤向前一扑,将她扑倒,冰凉而柔软的唇,紧紧地覆上来。

    ……

    天又崩了。

    地又裂了。

    景横波又傻了。

    过往十九年岁月,都是她各种调戏挑逗虚晃一招,何曾真正这么实地开战?

    他灼热的气息逼近,吞吐之间也如一条火蛇,燎在她肌肤上,似要将她烈烈卷了去。她恍惚里想起那火蛇被燃着一刻的异像,终于明白了刺客要说的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了宫胤先前的慎重,这火蛇还有第二层功效,就是传说中最狗血穿越必备桥段的功效!

    这个时刻她依然在走神,想着他如此灼热,为何唇还是如此温凉柔软,依稀记忆中的好滋味,清如流泉,携着高山雪水的清冽和雪莲花一般的淡香……

    她抿了抿唇,这个时刻反倒不敢再试图挑逗他,而他虽然灼热,却也有些僵硬,似乎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又似乎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只是热烈着,苦恼着,在一色鲜红的缠绕中,映像着她的雪肤红唇,柔若无骨。影影绰绰,风姿摇曳。

    他将她更深更深抱紧,有些慌乱不安地寻找着属于她的清凉,却又在下一个瞬间退缩,然后因为灼体的热而微微呻吟。她未曾见过他如此失控模样,忍不住微笑触了触他的唇,换得他更深埋入,将彼此的香气交换邀请。

    ……

    蓦然她身体一僵,慌乱地向后退,大声道:“不!不是时候!”

    他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掠过一丝迷乱和茫然。

    忽然外面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一震,殿顶一缕玉质般的烟气飘下,所经之处,原本被火蛇碎屑染成淡红的空气顿时被涤荡,化为一片透明,那清冷的透明色迅速蔓延,直入他的眼眸。

    几乎瞬间,他抬起头,眼眸已经微微清明,低头一看不由变色。

    景横波慌乱地抓着衣裳,左抓一把右抓一把试图为他也为自己遮掩,一边语无伦次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其实我是理解你的……其实都是那个见鬼的火蛇绳子作怪……那个……这个……”

    宫胤定定地看她半晌,景横波骇然看见他眼底红丝又一点点蔓延开来,难道那烟气并没有完全驱除火蛇的火性?

    不过这回宫胤没有再被火蛇所控,他手一招,那柄黑色细剑呼啸而来,景横波一看剑来方向,疾呼:“别!”

    然而剑比她的呼声快,嚓一声掠过他肩头,带起一溜红得发紫的血液,在半空中溅射。

    一滴鲜血喷上景横波眉心,艳若桃花,她怔怔抚摸那滚热的血,喃喃道:“至于吗……”

    宫胤却在自刺出毒血之后,飘身而起,正在此时又一声巨响,景横波听见“咔嚓”一声。

    她怔了怔,跳起来,大呼:“雷电!”

    是雷电,还是特别凶猛的雷电,否则不能传入这封闭的大殿。

    白影一闪,宫胤已经掠了出去,景横波看他奔雷般的速度,惊觉已经到午夜,他的禁制已解。

    她对了对手指,茫然若失,不知道是该怨他解得太不及时,还是遗憾解得太及时?

    殿门已开,她来不及多想,牵挂着自己的预言,跟着奔了出去。

    第一眼看见外头电闪雷鸣,大雨如瀑。

    第二眼看见如瀑大雨里奔走的人群,到处摇晃的宫灯。

    第三眼看见宫胤已经到了高处,笔直立在大雨中,毫无遮挡,似乎想用这样的暴雨好好清洗掉一些不该有的*,蒙虎匆匆赶去为他撑伞,被他拂袖击下围墙。

    第四眼,看见祭司高塔。

    本来夜色漆黑,此刻正好豁喇声响,天边一道闪电劈下,将半边天空刷白,那白色的天空下,是黑色的,正缓缓崩塌的高塔。

    成功了!

    远处呼啸惊叫,静庭四周却静寂如死,无数人站在雨地里,呆呆仰头,看着那数百年雷电避让,传说里永远矗立,代表着祭司家族神赐荣光和无上权威的神圣高塔,一寸寸自天幕之下,萎缩。

    似看着一段传奇结束,一个时代终结,一个家族倾毁如废墟,一段新鲜的历程将从废墟中崛起。

    于景横波,则似看一出惊心动魄的末世默片。

    未看他起高楼,却见他楼塌了。仿若素手轻轻一推,毁的是这长矗高塔,也是这强权长围,不变帝歌。

    而这个漆黑雨如瀑的黑夜,帝歌城中,又不知有多少人,默默走出家门,立于高处,以复杂震惊的眼神和心情,看祭祀家族的倾毁终结。

    雨如天瓢倾倒,整个宫廷乃至整个帝歌,都在大雨中震撼无声,远处高塔倾塌的方向,却蓦然传来一声长嚎。

    尖锐、凄厉、不可置信,也似一抹冷电,刺着众人的胸臆。

    是桑侗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一直静静立在雨地里的宫胤忽然动了,拂袖下了墙头,对苍白脸色迎上来的蒙虎道:“调动亢龙,全力戒备。”

    祭司高塔前,桑侗跪坐在地,大雨激烈地打在她深黑的袍子上,将黑袍的边缘不断拽入泥水中,她浑似毫无所觉,只仰着头,死死盯着慢慢倾毁的高塔,雪白的脖子上,夹杂着泥沙的黄色雨水滚滚流下来。

    高塔上不断有断裂的木料石头滚落,落在她四周,溅开浑浊的泥水。

    “大人!此处危险!”一个女祭司扑了过来,拽住她的胳膊,“快让开!”

    女祭司急着把桑侗向安全处拖,桑侗却纹丝不动,霍然转头一把抓住女祭司的胳膊,她嘶哑地道:“桑俏,祭司高塔完了,桑家完了!”

    “不!姐姐!”桑家最小的妹妹在雨中大声哭号,“只要你还在,桑家就不会完!这只是巧合!起来,你起来啊!”

    桑侗昂起头,看着失去尖顶的高塔,不用去查看,她也知道,祖辈秘密埋藏在那里的接雷剑,已经不见了。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

    动用了数百护卫,密密包围了塔内外,将所有机关调到最危险程度,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也会被所有眼睛发现,被十道机关击杀粉身碎骨。这样的防护,她相信就算宫胤亲自来了,也不能毫无声息地破开。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来的是谁,都要她来得去不得,如果来的是景横波那更好不过,祭祀高塔葬过无数女王,很乐意再多葬她一个。

    但是,没有。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守卫高塔之巅的都是她绝对忠诚的亲信,所有人赌咒发誓说绝对没人。

    她的护卫,也没一个人受伤。

    桑侗在哗啦啦的大雨中,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她身后,所有护卫也在雨中伫立,一张张苍白茫然的脸。

    忍着欲裂的心痛,桑侗站直了身体。

    妹妹说的对,她不能倒下,她倒下,桑家就真的完了。

    祭司高塔毁了,可以重建。神今日不助她,可桑家这么多代在朝内外和帝歌城营建的势力,神也夺不去!

    雨声猛烈如战歌,或许,倾毁只是一个开始,有些事不破不立,从废墟上重新站起,开端也高于他人。

    她环顾身周,忽暴烈一喝。

    “祭司护卫何在!”

    回声如雷。

    “皆在!”

    “报上数来!”

    “四百有一。一总领,十铜领,四十铁领,四十九三星护卫,三百二星护卫,另铁马俱全!”

    “天杀之器何在!”

    “在!”

    雨地里她缓缓扯开笑容,冷如落雪棠棣花。

    手一抬,不知何时掌中已经多了一枚匕首,雪亮,雨水在匕面停留不住,流得飞快。

    手起刀落。

    一朵血花在胸前爆开,染红一片雨幕如血幕。

    “大人!”

    桑侗一摆手,苍白的脸已经恢复从容笑意。

    “祭司高塔为人偷袭毁坏,祭司被刺。”她缓缓道,“按照国律第七十二条,这是足可列为一类国家事件的突发事务。当此危急时刻,祭司护卫当何为?”

    “护主!追敌!保卫祭司高塔!”应声轰然。

    “那么,去吧!”

    铁甲在雨中反射靛青色的冷光,镶了甲刺的长靴下黄褐色泥水四溅,一道道身影携剑的冷光,扑出祭司高塔。

    桑侗半身血染,笑意冷凝在唇边。

    “无论你获得怎样的胜利,死了……”她轻轻弹出肩头一片染血的木屑。

    “都不再有用处。”

    ------题外话------

    ……

    昨天的票都是五张五张,看来保持天天签到好习惯的好孩子不少啊。

    这个月记得继续满签啊,保不准下个月抽奖变成25张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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